子分黑白,区区两色,却极尽万物之变化。
棋中玄妙,楸枰之内,已囊括天地间大道。
悠然一点烛光,照着光润的棋子,映出柔和的微黄,也映得棋旁之人的眸子深浅难测。谁能否认,每个人心里原都有这样一盘棋,将别人当做棋子,而自己其实又何尝不是别人的棋子?那么,到底什么才算是赢?
画屏后,脚步声渐渐清晰,末了,停在烛灯之前,光线一时黯淡。棋旁紫袍人微微侧头,目光却依旧不离棋盘,“老弟,回来了?可以继续了?”
“不急!”李忠言(前文提到唐皇派他给海东来赐药)冷冷笑道。
李忠言是唐皇李适的近身宦官,因多年明里暗里地庇护太子殿下,又极得太子殿下的信任,地位可谓超然。他能权力漩涡中左右逢源,可见其人机警、巧言,能洞悉人情世故奥妙,灵活变通可谓思维敏捷。
李忠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恍若罂粟绽放,“先生就不想问问,皇帝刚刚召我是干什么去了?还是,这本来就在先生的计划之内?”
紫袍人微微一笑,不急不缓道,“老弟似乎,话里有话啊。”
“先生是做大事的人,如此健忘,可不是好事呀。”李忠言嘴角一勾,竟涌出几分戏谑的意味来。
“老弟的话,愈发让人莫测高深了。”紫袍人悠然抬眼,看向面前之人,须臾又淡定的落回那未完的棋局上。
“呵,先生何必和我装糊涂?”李忠言索性转过身去,“陛下身边的人被韦妃娘娘给打发了,随后增补上来的人都是些生面孔,既不是我的人,也似乎不是俱、杨的人。我还是会些识人断物的本事,舒王父子没有那么深远打算,我认识的人中只有先生才会长远布局,谋定而后动吧!也只有先生,才有本事在我们几个人眼皮底下不动声色地把人给安排好了。”
“欸,老弟。”紫袍人笑着起身,一手缓缓环上李忠言的肩头,“你还真是个精灵鬼,就如同我们初见时候一样。的确他们是我安排的,而舒王父子嘛,并不知晓。我不告诉你,还是想给你抖机灵的机会嘛!!”
片刻沉默,李忠言冷冷拨开紫袍人的胳膊,却是无奈一叹,“先生,你是把我也下在了棋中啊!枉费我们相识相知多年。”
“哈哈!!尽言你小子本事大了,脾气也长了。”
李忠言脸色稍缓,又转身看那紫袍人道,“我有什么本事,还不是你教的?”
紫袍人笑得得意而放肆,“还是来看看这盘棋吧,这局下得,正是精彩的地方呢!”
“你这一局玩得这么大,就不想想怎么收场?”
“老弟你真是小看我。”紫袍人一顿,却看面前之人毫无反应,“怎么,老弟不明白?皇帝、太子、舒王、俱杨权宦、禁军、膘国和朔方军,这是七枚大子,走好了,整盘棋便也在掌中了。”
“这七子可是沉得很,先生就这么自信能玩得转?”李忠言面带忧色。
紫袍人微微一笑道,“我什么时候自己亲自动手啦?前面这么多铺垫,不过是要让他们自己玩起来,而我只坐取渔翁之利。这盘棋的执棋手可是舒王。”
李忠言似笑非笑,“可他是你的棋子。”
“俱杨两人态度如何?”
“他们本来一直在观望,现在太子一病不起,那位圣人又把心整个儿偏到舒王那里,他们现在想下注,只是……”
“只是不愿意孤注一掷。两个老狐狸。”
李忠言连连冷笑,“他们都有把柄在咱们手中,不过我这次没拿出来罢了。因为,不知变通的太子恨透了他们,他们妄想首鼠两端,做梦去吧!他们肯定会欣然赴舒王的宴,并带走大半将领,留下自己的心腹在大明宫,暗中听候舒王的指令。他们的底线是不亲自动手,不直接参与。”
“哈哈,看来,世间和我想法一样的人不少。”
李忠言微忖道,“刚才陛下向我提到一个道士,对其是赞不绝口,这个神人想必也是先生安排的吧。”
“这招其实很老套。不值一提。”
李忠言正色道,“先生,即便你如何计谋过人,也得小心为上。这次,你毕竟在李涉父子那边露了真身,我担心……”
“不是真身,而是一个能掐会算的老和尚。我岂能把真实身份告知他们,他们不配知道。世间仅四人有资格知晓我的真实身份,那位圣人,你,还有我的两个旧人。”
紫袍人道,“时辰不早了,这盘棋一时也下不出个结果,不如先封在那里,改日再续。”
“也好,到时候,我带几坛好酒,你的茶喝得不过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