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乘水路之后,兰玛珊蒂感觉路途上景色大不相同。天气出奇的好,当阳光照耀下来,岷江两岸在云雾中似仙境般美丽。
“前方水急,诸位客官坐稳咯——”船夫声音嘹亮,他虽没见过大世面,多年来迎来送往,眼力还是有的,看出这三人着华服,怠慢不得。
兰玛珊蒂兴致较高,问道:“这水如此湍急,是不是往日也是如此?”
“这一段水路是岷江、平羌江、沫水三江汇合口形成的回水处,现在还算好的。若遇雨季江水汹涌澎湃,恐怕只有飞鸟能行了。”
“嘉州百姓必然要受苦了。”兰玛珊蒂想到,诗人岑参口中“江水初荡潏,蜀人几为鱼”的景象。
“剑南道水网遍布,常有水灾,咱们嘉陵江流域更是如此,几乎每年都有水患之险。但咱有两大守护,一个是嘉州凌云寺大弥勒石像即将竣工,韦皋大将军为此捐赠俸金。”船夫脸上洋溢着神往的表情,“第二个是我们嘉州的父母官刺史李亦君,大佛就是他负责监工修建,最艰难的时候,李大人在旁边搭了一个小棚子,吃住在现场。李大人治水很厉害,来嘉州十年,修水堤、水库,他还修了山路,咱们不仅远离水灾,还做买卖,过好日子。”
“众口铄金,这个李大人还有些活菩萨的意味呢。”兰玛珊蒂不禁感叹道。
“就是我们心中的守护神。”
海东来听着他们的对话,暗道,这个李亦君是杨柯的师兄,科举出身。相对杨柯这个师弟,他这个嘉州刺史的官职不大,但其身兼雅州、益州、邛州、松州刺史。这些地方的民族成分复杂,自然条件较为恶劣,李亦君几乎以强迫的方式逼迫蜀地士族捐献修筑山路、水利工程,成效明显,户田增减、税钱长数、征办先期、捕盗多少四大项的考核均为同僚中的翘首。韦皋多次为他上表请赏,太子亦给予褒奖,甚至连陛下也曾暗示过杨柯,适时提拔他为太子的肱骨之臣。这个大佛竣工后,估计他升迁的日子不远了。
嘉州军营
军队一子全都集结在了渡口,坚甲披身袴口紧缚,横刀弓弩,马驰旗张,但是没有天南海北一家子,而是分成了两派南北对歭剑拔弩张,这客商来往的渡口一下子成了风水宝地,双方都志在必得随时都有亮出刀刃互致问候的打算。
“牛将军,你们的营地是在南郊吧!跑来东营捣什么乱!”
军队争地盘跟嫖客抢美女一样可不讲什么礼貌,被人欺负到头上没有不上火的,行军司马杨洪身先士卒摆开架势,身后的士兵们,年龄稍幼气势却一点也不输,虎视眈眈的盯着不善的来者,没想到刚入军籍敌人还没杀着半个,自己人却先挑起来了。
牛贵向来从容的霸道,似乎欺负新人是司空见惯,抢人地盘是天经地义。“本将军在南边呆腻了,军士们说要来东边晒晒朝阳,行军司马还是领了小兄弟到南边去操练吧,那边有房有舍可比这边帐裹舒服。”
南营里一片大笑,他们都是驰骋沙场的健儿,而东营这边却都是刚招募来的新军,在他们眼中是不堪一击的。
两军即刻从战争预备转为临阵敌对,你推我搡,踢来踹去,眼看刀就要出鞘——
一行数骑悠悠而出,当双方看到来人时都有所收敛,欲言还羞似有无数委屈的盼望着那人。
此人黑袴褶配横刀,身无片甲骑着高马如同逛街溜弯般,在胶着的两军中间走出一条小径。他先是瞥了眼解放在地上的枯骨,没有任何情绪,然后在两军头头杨洪和牛贵对垒处停步下马,整了整袴褶,正了正配刀。
他就是韦皋,剑南西川节度使,兼奉义军节度使,“看来牛将军对南营的干阑旗仗不甚满意,舒适惯了才要来东营宿野吹风么?”
牛贵立马收敛,但也不想在部下面前过于丢脸,“使君休要误会,末将也是一片忠诚。这渡口为关要,而现在的东营皆是近一个月才招募来的新军,只怕乱事一起抵挡不住,所以末将率军前来只求易地而驻。”
“刚打完吐蕃,太平了几天,就开始内讧了?牛将军既心系国事又悯惜新军生命,就更应该节制部下。”韦皋面色没有丝毫的和缓,但是言辞不算激烈,给牛贵台阶。
“末将明白。”牛贵立刻立马下了台阶。
韦皋刚回到营帐,长史手持一个绿色花鸟的香囊呈送到他手中,韦皋面色和缓,“这么快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