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州某院落
入夜，海东来把兰玛珊蒂安顿在嘉州内卫所，随后施展轻功至某院落。
清音小院里松竹交错，星辉满院。
“海大人，远道而来，茶已备好。”说话人声音轻柔，面容因岁月的历练而更添风韵。
“韦将军呢？”海东来面色一沉，“薛涛。”
“将军在内室更衣，即刻便来。”薛涛暗自紧张，镇定片刻，将茶缓缓注入杯中，一时茶香缭绕。
“海老弟，多年未见。”韦皋一身黑色便衣，“依然如此没有耐性。”
“我和将军面谈，他人就不必在场了。”海东来直言不讳。
薛涛起身恭迎韦将军并让出主人的位置请将军入座，随后走出院落。
“海老弟为吐蕃使团而来。我刚好有事告知。松州历来是抗吐蕃的前线，茶马交易相当繁荣，当地屯兵也人强马壮。然而近几年出现了一些反常。松州脱籍逃亡现象愈加严重，且多为白兰和西山八国。”
“这怎么可能？”海东来眉头一皱。剑南道各地百姓的赋役制度不尽相同，经济发达、人口众多的成都平原，百姓们辛苦，营建官廨、州县学校，修筑道路，兴建水利工程，岁修灌溉设施等。但是白兰和西山八国这种从事畜牧业的少数民族部落，唐王朝常常采用折纳轻货的办法，许其交纳黄金及各种珍宝，百姓日常负担并不重，加至五年前，吐蕃大败，松州茶马贸易更加繁盛，按理说松州人口会增多。
“更奇特的是松州总人口数在增多，但是当地的白兰和西山八国部落人口锐减。”韦皋放下茶杯，“原本这种事情，我是不可能发觉的，偏巧去前线视察的时候，遇一个当地小吏。他将此事写成文书，交予我的一个长史，姚辉。因其态度恳切，姚辉感念他对百姓的一片热忱，打算将文书给我，却怎么也找不到。姚辉去寻他，那个小吏竟然死了。仵作验尸发现，他是被杀死，胸口肋骨都碎了。”
“凶手有武功的。”海东来扫了韦皋一眼，淡淡嘲讽，“将军的篱笆没有拴牢啊！”
“所以，我按压此事，留待老弟的内卫来查。”韦皋抚掌而笑。
海东来没有言语，韦皋了然一笑，“内卫的荣辱与西南密不可分，如今吐蕃求和心切，内卫的价值将会打折，边境贸易却越发兴盛，我们多年前事情可以继续。”
“继续？和谈后还需继续？”
“对手变了，你难道不知？”韦皋胸有成竹，“海老弟，多年前我们合作愉快，现在也会如此。”
嘉州内卫所
海东来的房间还亮着光，兰玛珊蒂敲了敲门，等了一会不见回应便推门而入。不在。
……
海东来还没进房间便察觉到里面浅浅的呼吸声，他警惕地轻推门，兰玛珊蒂趴在案几上睡着了。
从来没有人在等他，原来被等待竟是件如此美好的事。
多年的经历，兰玛珊蒂习惯浅睡，只要稍有动静便会醒来。迷迷糊糊听到动静，她立马惊醒过来。
“找我？”
“大人，你回来了。”兰玛珊蒂拿起早已经准备的止血药物和纱布，“坐下，把手套摘了。”
兰玛珊蒂近日在路途中闻到海东来身上的药味越来越重，鲜血的味道也越来越浓，担忧海东来的病情，所以特意等他。
海东来才脱下手套，他裸露出的手背上出现了一片密密麻麻的伤口，透出的血丝染红了旧日的疤痕。
“你的手是不是比之前严重了？”兰玛珊蒂抓住他的手，“怎么不早说，我们的行程可以慢点，何必强撑呢？”
“时好时坏。”海东来在烛光下仔细打量自己的伤口，自从上次违背太医的嘱咐，在夏宅动手后，他的手时而就会出现一片伤口，久伤不愈。
“大人，何时启程？”兰玛珊蒂轻轻舒展他的五指，仔细检查每一处细微的裂口。
“嘉州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或者感兴趣的人或事物？”海东来暗道，内卫所都是一群大老爷们，周围不是刀枪剑戟，就是文书档案，对于兰玛珊蒂来说，难免感到无趣。
“我在长安教坊学大唐诗歌的时候，听说过蜀中薛涛的美名。若有缘能见一面的话……也算没有白来。”
海东来看到兰玛珊蒂一脸崇拜，一阵无语。
兰玛珊蒂小心翼翼包裹伤口，“还有今日听说大弥勒石像，我不信佛，但蜀中百姓必然是信的，他们花了90年修建。”
“你不信？”海东来略微一怔，“有的时候你说的样子像高僧。”
“也许因为我在膘国神庙中学习跳舞，跳舞为膘国祈福。我也想在佛像前为蜀中百姓跳舞祈求。世间并无神明，但是渴望神明的人们必定希望得到祝祷。”兰玛珊蒂似乎看到了饱受水患之苦的蜀中百姓虔诚礼佛的场景。
海东来想到薛涛的院落就在乐山山腰，里面由韦皋的亲兵负责守卫，应比内卫所安全，突然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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