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杨婧柔怀孕时林念一扶着她一样，依然一只手搭着姥姥的肩膀，另一只手搀着她的手臂。
杨母伸手抚上她的脸，“你真是和你妈妈长得小时候一模一样。”
林念一低头笑了一下，“姥姥，您这话说的，我不像我妈妈还能行吗？”
“可你还能像你爸爸啊。”说到这个女婿，杨母的表情有些微妙，“哦，不好意思，今天不该提他的。”
听杨母这么说，林念一的表情也稍微放松了些，“姥姥，他……已经进精神病院了。可能不久就会被判死刑。”
“这样啊。”杨母淡淡地笑着，“也好，如果他们运气好，在那边应该会相遇的。”
一开始知道林锐泽是凶手时，她愤怒过，可是愤怒也带不回她的女儿了。这些年，她和死去的老伴也想明白了，两个人年龄不合适不是折磨爱而不得才是。
所以比起怨恨，她还是选择了宽容。因为该惩罚林锐泽的不是她，是法律。
“念一，有心仪的大学了吗？”她早就听说过这个小外孙女成绩常年排全校第一，说到底还是比较期待的。毕竟林念一要是有出息，她这个姥姥也沾光不是吗？
“北京大学吧。”林念一脸上浮起笑意。之前考北大是为了和校长的承诺，现在决定考北大是因为她正儿八经地想考这所顶尖学府了。
“我听说你之前还在公安局做过尸检，是要考法医学吗？”
林念一摇摇头，“姥姥，北大根本没有设置法医学这门专业。我应该会考八年制临床医学本博连读吧。”
“那也很厉害了。念一，以后如果需要，跟姥姥说一声，姥姥供你上大学。”
林念一绽开笑，“谢谢姥姥。”
杨母似乎想到什么，问道:“对了，里面休息的那个女孩是？”
林念一知道她说的是夏以柳，想了想，回道:“姥姥，她是妈妈认的义女。也是我的班主任。”
“那可真是缘分啊。怎么没听你妈妈说过呢？”
“是啊，那是缘分。”她久违地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
不是她不说，只是没来得及说。
夏以柳睡得一点都不好，不仅是因为姿势，而是因为她一闭眼就是她父母的葬礼。
那天的场景她一辈子都忘不了，和今天是如此的相像。
一样是尚未成年的人，一样是在离高考很近的时候失去了至亲。她很难不想起那天。
遗憾吗？非常遗憾。
她没能在自己的父母膝前尽孝，也没能在林念一父母的膝前尽孝。
她闭眼看到的是爸爸妈妈对她笑，叮嘱她好好学习，让她多吃饭长身体……可是她又看到那场车祸
“爸……妈……”
“姐姐醒醒！”
她被摇醒，抬起头来，两行泪顺着她的下颚滴落。她看着林念一担心的脸，脑子有些懵。
林念一用纸帮她擦了擦眼泪和额头上的冷汗，“做噩梦了吗？”
夏以柳把她揽进怀里，捏了捏她的后脑勺，又顺了顺她的长发。“答应我，不要再离开我了。”
“好。”
三点钟，林安阳准时到了。
她们先把杨母送回了家，然后林念一提出把车开到海边去。夏以柳也没有多问，只是照做了。
没有在殡仪馆，林念一也没有再强撑笑容。夏以柳也是一样的愁容，她今天也没有精力去安慰林念一。
“姐姐，我们下去走走吧。”
“嗯。”
两个人走得都很慢，海边晚上的风很大。林念一再次把卫衣的帽子套在了头上，夏以柳见状想把自己的外套给她，却遭到拒绝。
“您穿着吧，我不冷。”
夏以柳点点头，她里面穿的是短袖，外套给她估计明天就得感冒。
林念一注意到她干净的手腕，“洗掉了？”
“嗯，昨天洗的。”
“疼吗？”
夏以柳总算笑了，“不疼。”
林念一拉起她的手，卷起她的袖子看了看，“真的不疼吗？”
夏以柳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然后把她搂进怀里，“重新开始怎么会疼呢？”
“那你为什么哭啊？”
可能是大海真的有容纳百川的力量吧，几个海浪似乎也让林念一没那么难受了。
“想我爸爸妈妈了。”夏以柳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如此平静，可能是林念一的俏皮吧。
“叔叔阿姨一定很好吧。”
夏以柳摸了摸她的头发，“嗯。是很好的人，对我特别好。”
林念一泪目了，她的父母又何尝不是呢？杨婧柔自始至终都没有对她发过一次脾气，林锐泽虽然严厉，可是就像他自己说的，没有他就没有今天的林念一。
比意外去世更让人难以接受的，是她亲眼目睹了，她的父亲亲手把那颗子弹打进了她母亲的胸膛，然后把自己送上了死刑场。
夏以柳能想到这一点，她把林念一抱得更紧了些。学着杨婧柔的语气，温柔道:“一一，从今天开始，一起治愈我们的过去吧。”
“好。”
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
那折磨了林念一十八年的超能力可以永远被封存了，那让人好奇又害怕的S.D也消失了。她们要做的是放下过去的一起，走向未来，是她们共同的未来啊。
殡仪馆
咖啡的清苦在舌尖化开，咖啡因似乎在入口的一瞬间就起了作用。
虽然回去了七个小时，但她只是吃了个饭洗了个澡。至于睡觉嘛，睡了一个小时左右，因为一闭眼就会梦到他们。
她站在母亲的遗像前，注视着二十一岁和她现在一样大的母亲。
和妹妹不一样，她的长相一半遗传了母亲，另一半遗传了父亲。小时候因为这一点，妹妹比她更受宠。当然，她也是宠着妹妹的。
眼泪不知不觉涌了出来，可是因为现在是在灵堂，她不能哭。
杨婧柔从来不对林念一发脾气，可能是因为妹妹回国之后她们见面的机会每年就那么几次。但是对于她这个几乎是天天看着的长女，也是捧在手心里。
每次林锐泽打骂过她后，杨婧柔总会把她叫到房间，用最温柔的声音安抚她，直到她发自内心的笑出来。
以及每一次她的演出，她总会把她和妹妹放在VIP席位……
她可能脑子确实没有妹妹那么聪明，长相也没有妹妹那么惹人怜爱。虽然没有得到父亲的任何偏爱，但是母亲却用她独有的一份温柔告诉了她，她也是父母的心尖宠。
林安阳有理由认为，如果没有杨婧柔，她和林念一的关系不会如此和谐。
如果说没有林锐泽就没有今天的林念一；那么如果没有杨婧柔，就没有今天的林安阳。
林安阳终是没忍住让眼泪掉了下来。
妈，您放心吧。我和一一都会越来越好的，一定不会丢您和爸的脸。您在天之灵，一定会为我们骄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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