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林,不是说好的回东海湾陪一一吗?怎么突然又要回墨尔本了?”
为期半个月的内蒙古之旅结束,林锐泽突然给自己和妻子买了回墨尔本的机票。和杨婧柔原本计划的完全不一样。
“有那个夏老师,你还担心你的宝贝女儿吗?”
杨婧柔白了他一眼,“一一不是你女儿啊?你说说你,去年这时候才答应一一,我陪她高考。你怎么说也应该让我留下啊。”
林锐泽扶着她的肩膀,“行了啊,放在东海湾养了九年了,你还担心她应付不了这八个月吗?何况还有她老师呢。”
“夏老师是夏老师,我们是我们。没你这种说法。你不怕将来一一恨我们?”
“她敢?”林锐泽想了想,继续说道,“老婆大人要是真的放心不下,等明年春节,老婆留在东海湾,陪一一高考。”
杨婧柔轻锤了一下他的肩膀,笑道:“到时候不许反悔!”
“姐姐,开车这么远,这到底是哪儿?”
夏以柳扶着林念一下了一个小陡坡,“这里是我的老家,我爸妈安葬的地方。”
林念一指着她背上的小提琴包,问道:“那为什么要带小提琴呢?”
夏以柳提了一下小提琴包的包带,“这个暂时保密,先去见我舅舅他们吧。”
林念一拉住她的手,夏以柳笑着揉了揉她的脸,“走累了吗?这里路是不怎么好走,要是车开得过去,我肯定就开过去了。”
林念一摇摇头,“我这样去是不是太突然了?怎么和你舅舅他们解释呢?”
“我会给他们解释清楚的,你顺着我说的说下去。知道吗?”
“知道了。”林念一露出一行大白牙。
夏以柳揉了揉她的脑袋,“前面就是我家,走吧。”
夏以柳的舅舅家里在这一片区算是比较富裕的了。
小平房,院子里停着小轿车,鸡鸭在啄食……和林念一想象中的农村相差不大。
“舅舅,我回来了。”
“以柳啊,快进来。”
夏以柳的舅舅不过四十七八,却满脸皱纹,那手一看就是长期做农活的手。
招呼着夏以柳进门,夏兴腾才注意到夏以柳旁边的林念一,“以柳,这位是?”
夏以柳搭着林念一的肩膀,“舅舅,这是我学生。她妈妈把房子租给我,然后把她也交给我了。”
林念一露出她的标准笑容,“叔叔好,我叫林念一。”
夏兴腾笑着点点头,“你好,一看就是学霸。”
林念一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夏以柳走到夏兴腾旁边,小声在他耳边说道:“舅舅,这是我们学校年级第一。”
“哦哟,那可不得了。”夏兴腾笑起来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你叫念一是吗?”
“哦……是。”
“叔叔给你说啊,我的儿子今年刚上高中,那个成绩简直比茅坑还臭……”说着,还做了个万分嫌弃的表情。
“舅舅,”夏以柳看不下去出来打圆场,“童童也没有到这个地步嘛。”
夏兴腾想起自己儿子那个成绩和样子,就是藏不住的嫌弃。不过因为现在还有外人,他还是得做好主人的工作。
“你们先休息一下。以柳你开那么久的车肯定累了。我去厨房给你们拿点吃的。”
夏以柳无奈地摇摇头,“念一,乡下人都比较单纯,就是比较喜欢贪小便宜,你别介意啊。”
林念一对她摇摇头,“那也比城里暗地里勾心斗角好啊。”
乡下的饭菜没有城里精致,简单且粗糙。不过是一盘热乎乎的馒头,一人一碗鸡蛋羹,还有两盘小菜。
“本来今天是准备好杀鸡的,但是你舅妈……唉……”说到妻子,夏兴腾直摇头。
夏以柳把手盖在舅舅满是岁月的沧桑的手背上,“舅舅,没关系。我懂。”
“你懂就好。你们慢慢吃,我去收拾一下下午上坟要准备的东西。”
舅舅走后,夏以柳把自己那碗鸡蛋羹推给林念一,“吃吧。”
林念一皱皱眉,夏以柳以为她不喜欢,便说道:“这是农村土鸡蛋蒸的,城里吃不到。可以去加两滴香油,可好吃了。尝尝吧。”
林念一嘟着嘴摇摇头,“我的意思是我吃了你吃什么?”
“这不是有馒头吗?”说完,她还夹了一筷子青菜给林念一。
林念一把那碗鸡蛋羹推给夏以柳,“不要,你养猪呢。”
夏以柳笑了笑。她本来还怕林念一吃不惯这里的饭菜,现在看来,她的担心多余了。
林念一从盘里夹了个馒头进碗里,想用手去拿,却被烫得扔在了桌上。
见状,夏以柳把那个掉到桌上的馒头夹到自己碗里,重新给林念一夹了一个,不过没有直接给她。而是在自己手里掰成小块小块的,在嘴边吹凉才递给林念一。
林念一皱了皱眉,“您不用……”
她话还没说完,夏以柳就把那块馒头塞进了她嘴里。“吃饭还那么多话。”
林念一把那块馒头咽下,从夏以柳手里抢过那剩下的大半个馒头,“我自己有手。”
夏以柳忍俊不禁,“多吃点,别饿着。”
稍作休息,夏以柳带着林念一到了当地的一所中学。
农村的教育和城里自然没得比,初中小学加起来一共不到二十个班级,黑板一看就用了好些年头了,唯一一间有电脑的教室在初三……
夏以柳19年实习的时候跟着她的老师来过这里支教,和这里的老师年龄差距不大。
今天是周末,但还是有不少学生在学校里。
夏以柳给之前约好的老师打了电话,然后带着林念一去了音乐室。
“姐姐,这里也有音乐室吗?”
“当然了,虽然设备没那么好,但是村里就这么一所学校,政府也是投资了不少。音体美一样没落下。所谓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其实,这里就是个贫穷落后的小村庄,虽然政府的投资力度,及扶贫力度都不小了,但是因为因为师资力量等等各种原因,还是没能让这里真正脱贫。
“等下再跟你慢慢介绍,现在我们必须去音乐室了,这些孩子不喜欢迟到的人。”
林念一点点头。她第一次来农村,第一感觉不是嫌弃,而是新奇。在她前面的十七年人生里,它们从未出现过。
乡下人质朴的热情震撼了她。这些孩子及老师认识夏以柳,但不认识她,听说她是夏以柳的学生,便好客地招呼她进门,带她认识他们的音乐室。
算下来,音乐室应该是这所学校“最昂贵”的教室了。林念一怎么会不认识这些东西呢?虽然她都一一以笑相对。
夏以柳被孩子们围在正中间,应该是在教他们拉小提琴。
林念一站在外面看得入迷,突然有个小女孩拉了拉她的衣角,“姐姐,我们曹老师在弹电子琴,一起去听吗?”
林念一顺着她指的方向,在那个角落,一个衣着朴素,扎着麻花辫的女生正在谈琴,皮肤黝黑,看起来和夏以柳差不多大。
她笑着点点头,“好。”
林念一站在孩子们的外面。从手法上看,那位老师并不熟练。更像是为了上这堂课临时学的。
一首曲子没弹完,她就停下了。
“今天就到这里好不好?”
“不好,老师再来一首。”
年轻老师面露难色,她根本不会弹钢琴,她为了今天这一首曲子,背了三个晚上才勉勉强强记住。
林念一笑了笑,走到她身边,“老师,我来吧。”
“你是?”
林念一指了指夏以柳的方向,“我跟夏老师一起来的。”
年轻老师惊喜地笑了,“那太好了。”
林念一坐在电子琴面前,在乐谱里选了首这些孩子应该会唱的儿歌。
白皙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跳跃,干净利落。
孩子们听得很开心,到后面直接跟着她的琴声唱了起来。
对这些孩子来说,这可能是他们人生中第一次较为专业的音乐课;对林念一来说,这是她第一次在如此简陋的环境下弹琴。习惯了会场和舞台的庄重,这是她第一次弹琴的时候有这么多人跟唱。原来是这种感觉啊。
“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
夏以柳从车的后尾箱里拿出从城里买过来的点读笔和各种读物,林念一吃了一惊,“你什么时候买的?”
“停职期间。”夏以柳关上后尾箱 ,“我的经济条件只能做到这个份上了。”
林念一看着自己手里五只点读笔和三台复读机,这些加起来肯定也不便宜了。更何况她手里还有那么多书。
“你也听到了,这里的老师的普通话都是不标准的,更何况孩子。所以我给他们买几台复读机,让他们好好学习。”
林念一对她一笑,“您可真是有爱心。”
“他们还小,现在纠正以后少吃点苦。再说了,我们努力工作,不就是为了让脱贫攻坚吗?”夏以柳可是没忘,她刚去城里读书的时候,矫正口音有多辛苦。
“是。花了多少啊?”
夏以柳看了眼林念一手上的东西,回道:“一万二。”
“你贪污受贿了吧?”
“说什么呢?我……”想到接下来要说的内容,夏以柳放低了音量,“我要是贪污受贿,跟昨天那个进去的有什么区别?这些都是我省下来的钱买的。”
虽然她上完小学就被接去北京了,但是从根本上讲也是个节俭的人。化妆品只有几样,也不买什么名牌衣服,她的身家里面唯一比较值钱的就是那辆车。
“不过,买得比较一般。我的经济实力,也只能做到这个份上了。”
“那也很好了。”
毕竟,有句话说得好:“富则兼济天下,穷着独善其身。”量力而行是对别人,对自己最负责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