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上一次，林念一向学校的心理咨询师求助时得到的回复。
她也是人，每当四周安静下来，或者不开心的时候，她的脑海里就会回荡着这刺耳的声音。它就像魔咒一样，把她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后来，她再也没有对其他人说过类似的话。除了今天。
她同样害怕着，同样的话，她不想再听到第二次。因为她不是那样的人。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从来不是尖酸刻薄，而是误会。难受忍忍就过去了，委屈才是最折磨人的。
夏以柳在凳子上愣了好久，林念一的突然哭诉是她完全意料之外的事。
她不知道林念一压抑了多久，也不知道她是如何把校园欺凌当做习以为常的。她鲜少见到她感性的一面，一共也只有三次。一次是告诉她梁聪文的事，一次是杨婧柔住院，还有一次就是现在。
她一直以为，像林念一这样的人，独立且清高。
不过，她可不是自命清高，而是真清高。
难道没有人质问过她:你不孤独吗？肯定有的。只不过，她的世界并不一定需要除她自己以外的人。
直到今天，她哽咽着说出那些事，夏以柳才知道，她太不了解她了。倒也不能完全怪她，只能说，林念一太擅长伪装。
仔细想想，这几个月的林念一:
温柔是处世风格，礼貌是教养，偶尔的淘气是作为十六岁孩子的天性。至于孤傲，那是个性。
总该做点什么吧。
夏以柳轻手轻脚地上了床，又轻轻揽住那人的腰。她学着杨婧柔的语气，说道:“一一啊，你不是一个人。”她把动作放得很轻，尽量地不再弄疼她。
就是这么一句话，温柔到能把人融化。彻彻底底地让林念一破了防，小声地抽泣着。她连哭都是这样小心翼翼的。
夏以柳抱着她的手紧了紧，贴着她的耳朵轻声道:“乖，我在呢。”
后来，林念一哭够了，任由夏以柳搂着自己。
她们两个共同睡在一个不算太大的枕头上，总归是有点挤的。
林念一吸了一下鼻子，“您要是不想走，衣柜最上面还有枕头。”
“好。”
夏以柳垫着凳子从衣柜最上面拿了干净的枕头。关衣柜的时候，她的目光又落在了下面的衣服上。
都说女孩子爱漂亮喜欢打扮，但是她的衣柜里面，黑白色的羊毛衫分别有三四件，然后就是几件外穿的大衣，下面是叠的整整齐齐的长裤和围巾。
和一些女生比起来，可以说是很简洁了。
等她再躺回去的时候，林念一已经给她挪出了一个位置。
“您知道性侵冉柳的那个人是谁吗？”她依然背对着她，保持着之间的姿势。
“谁？”
“我们学校的一个老师。跟您一样是今年刚到我们学校的新老师。比她大六岁，家境很好，是个富二代。所以冉柳才会心甘情愿地和他做爱。只不过，他一直都知道冉柳和左浮的关系。二号那天，他就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对冉柳进行性侵之后，杀害了她。然后，他就被慧姨找上，第二天，在左浮的食物里下毒。然后按慧姨的要求，伪造了他被刺死的假象，并且抛尸在教室。”
林念一说的时候听不出什么情绪起伏。事实上，这早就不是东海实验中学第一起老师杀害学生的案子了。只不过，真正被查出来的少之又少。
“那，你能告诉我，还有一次，你做什么了吗？”
“你说什么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一共施法四次，两次是教室，一次是验尸。还有一次呢？”
“我真不知道。”
林念一没有说谎，她知道的确实也只有三次。她现在全身无力，连大脑也转不动了，她现在只想睡觉。
夏以柳皱皱眉。她这样就说明她没有说谎，除了林念一自己，难道还有人可以控制她的力量吗？
“可能是失控。”林念一冷不伶仃地冒出来一句话。
夏以柳出现之前，她的力量经常突然失控 ，时间无缘无故地静止，又突然之间恢复。
“不管您信不信，他们的死都不是我乐意看到的。”
“我知道。我信你。”或许，S.D给她的任务没有错，不是让她学会使用力量，而是让她学会控制。
她把人强行搬过来对着自己，然后再次紧紧抱住她，“对不起，今天真的是姐姐错了。原谅姐姐的冲动，好不好？”
“嗯。”她的眼角还是红的，倒是享受般的把脑袋抵在了夏以柳胸前。
“好了，睡吧。”
林念一知道，她和夏以柳住在一起这么久了，一直都没有一次坦诚的沟通。即使夏以柳今天不打她，未来的某一天也一定会打。
不过，很多年以后，包括林念一接受她的爱意之后，她也记得这一天。她打了她，下手不轻。但是，也是她们对彼此放下心防的开始。
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了，审讯室的灯还亮着。
“你的动机是什么？”
李局把大檐帽倒扣在桌上，冷冷地看着面前这个打扮老土的女人。这时候，他方才有了些局长样子。
“我不是说了吗？他们欺负人。”慧姨的脸上也没有了曾经的慈祥。
李局一巴掌拍在桌上，吓得小民警也是浑身一颤。“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还别不告诉你，你落得今天这个下场，林念一，就是那个你口口声声为其好的人，是一等功臣。”
“啧，”她无所谓地笑了，“我知道啊。我养了她六年，她什么性格我一清二楚。你们有本事就看看，你和我，到底谁更让她厌恶。哈哈哈哈……”她的笑突然变得让人不寒而栗。
“我倒是想看看，那个老师和你们，到底可以撑多久？”
林念一猜的完全正确，左浮和冉柳的死，都是冲夏以柳去的。
就算王慧娟被抓了，她夏以柳，也会在不久的将来被骂出学校。毕竟，东海实验中学，还是被富人操控着而并非法律。
至于为什么她要赶走夏以柳。谁让，她触及了她的利益呢？就算是以“伤人一千，自损八百”的代价，她也不会让她好过！
第二天，林念一一睁开眼睛，就对上夏以柳灼热地眼神。
“小朋友，睡得好吗？”语气里满是调戏。
“嗯。”
夏以柳本来还想说些什么，见她又阖上了眼镜，无奈地摇摇头。
昨晚折腾到凌晨两三点，这丫头是睡舒服了，她没怎么睡不说，害怕弄醒她，这个姿势保持了一个晚上，手也被压麻了。
林念一的睡颜很好看，掉下来的碎发遮住了她一半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换做是谁看了，都会心生爱怜吧。
“夏老师，您能不能不要这样看着我？”
被夏以柳看的不自在，林念一睡意全无，翻了个身背对着她。夏以柳的双手也终于解放了。
见她这样，夏以柳突然起了玩心，也顾不上酸痛的手。她也翻了个身，悠悠地说道:“哎，有些人啊，反射弧长到，前一晚的事，第二天才害羞。”
这话听的林念一瞬间就红了耳朵。昨天是夏以柳帮她洗的澡，所以，她的全部都被她看了个遍。
“其实也没什么好害羞。都是女生，你有的我也有。诶，你别动那么厉害，不疼吗你？”
林念一把被子抢过去了一点，夏以柳不得不往她那边靠了些。
她撇着嘴不满道:“你还知道我疼啊？”
夏以柳惩罚性地捏了一下她的腰，疼得她倒吸了口冷气。
“不知道。所以要确认一下。”
那人半天没再理她，她继续问道:“念一，饿不饿？”
“夏老师要给我做什么？”
言下之意就是；“你先说你要做什么，我再决定饿不饿”
“林同学想吃什么，我就给做什么喽。”
“随便，不想吃。”
自从她验过尸之后，这几天胃口一直不好。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又消瘦了不少。
“行，我给你做着，你饿了自己热来吃。”
“您要出去吗？”她翻过身，抬眼看了一下已经起床的夏以柳。
“嗯。案子破了，学校正在准备复学，我肯定要去的。”
夏以柳出了房间，她也无心再躺着。
费力地下了床。经过一晚上的休息，身上的痛不仅没有缓解，反而好像更严重了。反正，这几天她都得以一种较为奇怪的姿势走路了。
夏以柳也真是的，自己下手多重不知道吗？还偏偏要试一下，她就不应该留她和自己睡同一张床。
真是，人家都道歉了，林念一你委屈什么啊？
她扶着墙走到洗手间洗漱了一下，然后又一瘸一拐地坐到书桌前。
昨晚她只关了台灯，连钢笔笔帽都没盖。所以，她想在本子上写下些什么的时候，自然是写不出墨的。
无奈，只能重新添上墨。
她现在在意的问题，是慧姨。
夏以柳说得不全是错的，她是猜忌过很多人。但是慧姨照顾了她五六年，在她的印象里，她就是和勤劳朴实的老人，她也从来没有怀疑过她的好。
可是，怎么就如此事与愿违呢？
她想不通。不只是因为照顾自己五六年的保姆突然成了杀人犯，还是她的动机。还有为什么要伪造死因，以及抛尸教室。
还有，那个杀人的老师是个体育老师，没有任何医学基础，怎么做到一刀就刺进脾脏的？如果真的是慧姨指使的，她也不过是个只有小学学历的农村人。
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警方那里，慧姨的到案估计就能把这个案子结了。靠他们肯定不现实，她的能力也有限。
到底要怎么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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