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案后,李局专门给林念一打了个电话以表示她对案件侦破做出重要贡献的感谢。并提出,邀请她出席对犯人王慧娟的二次审讯。时间是今天下午两点半。
刚好,她正想见见她。
“咕……”肚子还是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她扶着墙,小心翼翼地下了楼。说实话,冲这一点看,她还是有点担心自己下午能不能到场的。
锅里是夏以柳为她熬好的小米粥和煮好的鸡蛋。
她刚热好粥,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梓卿?你怎么来了?”
“夏老师说你摔伤了,我来看看你。”顾梓卿看着她这极为不自然的姿势,忍不住问道,“你这是从几楼摔的?”
林念一摸了摸鼻头,“没事,过几天就好了。”她也想知道从什么地方能摔成她这个样子。
顾梓卿见她的走路姿势不对,想要去扶,刚接触到她的胳膊,就听到那人“嘶……”了一声。
“到底怎么了?你们不是打架了吧?”
“没有,就是不小心摔的。”什么打架,分明就是夏以柳单方面对她的虐待。
顾梓卿小心地把她扶进客厅,从塑料袋里拿出药膏,“你看一下能不能自己擦,不行的话我再帮你。”
她这么说不要紧,重要的是林念一又想起了夏以柳,一股羞耻感涌上心头,她的脸又浮起一丝不明的红晕。
她抿了口小米粥,里面放了红糖枸杞还有红枣,喝一口胃里暖暖的。
想到别人大老远地过来,索性也给顾梓卿盛了一碗。
“夏老师的手艺快赶上你们家保姆了吧?”
本来只是一句无心的玩笑话,但是提到保姆,林念一刚刚才豁然些的心情好像又跌入了谷底。
她抽了抽嘴角,“你喜欢可以带走啊。”
其实顾梓卿说出来的那一刻就已经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只是她和林念一一样,都还没有接受慧姨是杀人犯的事实。或者说,她也无法把那个和蔼可亲的保姆联想成一个杀人犯。
林念一把两个碗洗净放进洗碗柜,然后对她说道:“你先去办你的事吧。药我可以自己擦。”
“没事,我就是来看你的。”
林念一笑了笑,“谢谢。”
“别客气。”顾梓卿也回以微笑,“昨晚星芊又是半夜两点给我打电话了。说你不接电话。”
林念一拿出手机,差不多的时间,四五个未接来电,只不过是陌生电话。
她抿了一下唇,“她说什么?”
“她现在在美国的一所高中上学,去上海其实是为了考雅思。怕考不上所以骗我们去打工。”
“咳咳咳……”林念一倒了杯热水,她是有点感冒,可能是淋了雨,又为了赌气不吹头发睡觉。
把感冒药吃下后,她似笑非笑地问道:“如果真的考不上怎么办?”
“她没说。但是我估计,她那脾气,考不上就真得留在上海打工了。”
林念一弯了一下唇。
如果真的是那样,郑星芊也是个值得佩服的人。
“咳咳咳……”
药发作需要时间,她咳得越发厉害。今天起床她就感觉头重的抬不起来,量了个体温,才发现自己已经烧到了39度。她只好又吃了颗退烧药。
“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看一下?”
林念一摇摇头,“没事。”
因为有课,顾梓卿待了一个多小时就走了。
意志力似乎也在一瞬间到了极限,也顾不上回房间了,一阵耳鸣之后,迷迷糊糊地瘫倒在沙发上。
再醒来的时候,她已经躺在了医院。夏以柳坐在她的床前,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床沿。
再看一眼外面,天已经黑了。
她闭上眼睛紧皱了一下眉头,突然想到什么,猛坐起来,把前来给她换药的护士吓了一跳。
“你这孩子干什么呢?自己有心脏病还不知道注意点,非要三番五次地把自己折腾进来才高兴吗?”
林念一以前经常住院,护士认识她也不足为奇。
护士把药注进输液包,然后给她量了一次体温,说道:“烧已经退了,你是低血糖加轻微脑震荡。以后包里记得带点糖,别剧烈运动。”
夏以柳心里一颤。想起来林念一好几次头部着地,那强忍疼痛的样子……她这是做了些什么啊?
“这瓶输完就可以休息了。”
护士走后,林念一缓了缓头昏脑涨,看向夏以柳,“我手机呢?”
“知道你在想什么。等你输完液,我就带你去公安局。”
因为是紧急被送进医院的,所以她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黑色毛衣。
夏以柳帮她理了理头发,她把自己的外套和围巾都给了她。就像那天她照顾她时一样。
“念一。”临下车前,夏以柳还想对她说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
那人嫣然一笑,“我会把握好分寸的。”
她站在审讯室的双面镜前,看着那个最熟悉的人。
因为长期干活,她的手粗糙且布满了老茧。只不过,眼底再也没了慈祥,只有作为一个犯罪嫌疑人的冷漠。
刑侦队长正在审讯,以从嘴里套出更多信息。
“警察同志,就那么几个问题你问了我一整天了,能不能别浪费时间了?”她看上去丝毫不在意身旁的两名刑警,以及手上戴着的手铐。
“在犯罪嫌疑人开口之前,问一千次一万次都不会多。”刑侦队长用笔敲一下一下地敲着桌子,“王慧娟,我劝你最好配合调查,以争取从宽处理。”
“不需要。反正我也一大把年纪半截入土了。早死晚死都得死。”
林念一站在审讯室的双面镜前,她能听到看到里面的一切情况,但里面的人看不见她。
“有些人,自以为很厉害地做什么尸检,结果查出了自家保姆。啧啧啧,不知道自己干不干净哦。”
“小王!闭嘴!”李局轻呵了一声那个小法医,看了眼脸色有些发白林念一,“不舒服吗?”
他之所以对林念一的态度有如此大的转变,还是因为她确实有实力。那天的解剖,如果不说,还真看不出来这是个高中生。
“没事。局长,我能进去吗?”
“去吧。”
她微笑着点点头。走到审讯室的门前,她咽了口水。心里默默打鼓,然后才推门而入。
“杨队长,你们怎么还随便让业余人士进入呢?”
林念一抿了一下唇,“杨队,我来吧。”
杨队站起来,指着慧姨说道:“你没救了!”
他走后,审讯室只剩下她们和两个民警了。
林念一眯着眼看着她,“为什么杀人?”
“啧啧啧,大小姐,他们两个死了难道你不开心吗?他们死了不是正如你所愿吗?”
“不管我跟他们有什么矛盾,杀人都不是解决办法。哈哈哈……”她突然发出令人不寒而栗的笑,“知道你的病为什么总是发作吗?因为我下了药,和你吃的药相克。”
林念一咬了一下唇,“我母亲突然胎位不好,是不是也是你干的?”
“是啊。只不过我没想到,她命这么硬。还能挺到回墨尔本的时候。”事到如今,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我还以为,你在他们心中有多重要呢,结果还不是为了个还没出生的小东西就又把你丢在这里了。”
林念一对她扯了扯嘴角,“还有夏老师呢?你对她做了什么?”
“啧。林念一啊林念一。你还真是多情。”她漫不经心地喝了口纸杯里的水,“要我说,你就应该老老实实地,做好你分内的事。对了,你是我养大的,应该叫我一声妈。”
“你不配!”几乎是脱口而出的一句话,“你到底对她做了些什么?”
“没干什么。”王慧娟翘着二郎腿,“就是看不惯你跟她关系越来越近。后来还把之前在进权教育的工作辞了,搞得我还得从工资里给你零花钱。反正她迟早都得滚蛋,我帮帮她,有什么问题吗?”
“你说呢?”林念一拍桌而起,“为了如此莫名其妙的理由,你就杀人,他们也是十六七岁的年龄,人生才刚刚开始。你夺走的,除了他们的生命,还有两个家庭的幸福。”她深呼吸了几口,稍微冷静了一点,“还有,第一,我重不重要那是我和我父母的事;第二,你在饭菜里下药,难道就对你没什么影响吗?别忘了,药有三分毒,你最好小心一点,小心报应找上门来。”说完,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出。
“李局。”
“没事吧?”
“没事。”她抿了一下唇,“李局,这个案子疑点还很多。从她嘴里撬出什么东西肯定不可能了。我会私下继续调查,有线索会第一时间告诉您。拜托您了。”可以看出,她是真的很想知道她的目的。
“好。”李局对她笑了笑。可以看出,她是真的很想知道她的目的。
“你爸爸知道这件事,肯定会为你骄傲的。”
她低头一笑,“我父亲可比我厉害多了。”
人在一起待久了,就会生出一种默契。
林念一进去之后,夏以柳就去买了些纸钱。
把最后一摞纸钱放进火盆,林念一站起来,闭上眼睛,表示默哀。
亲手解剖同学的滋味不好受,虽然她们关系并不好。解剖的时候,她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情绪,但是,那并不代表,她不难受。
左浮和冉柳的死,对他们的家庭,对她们高二A班,都是不小的影响。
大概过了三分钟,林念一微微睁开眼睛,发现夏以柳正搂着自己的肩膀,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下去走走吧。”
夏以柳知道她身上不舒服,所以搂着她的肩膀,怕她再摔倒。
“姐姐,学校决定什么时候复学了吗?”
“没有。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大家的心里肯定都或多或少地留了阴影,需要时间沉淀。而且,现在我们班的教室不能用了。”
林念一站住脚,“您都听到了。”
“嗯。”女性不明显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藏的真够深的。”
“是啊,六年了。”她扯了一下嘴皮,“也不知道,是她准备了六年只为今天,还是六年一直在犯事,只是今天才被查出来。”
讲真的,她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很擅长洞察人心了,却不曾想到,她信任的人,竟是个恶魔。
“不管怎样,她也都受到了应有的惩罚。法律,是公正的。她跑不了的。”感受到左脸颊传过来的灼热目光,她笑着揉了揉那人的脑袋,“放心吧,我说了我不会走,就一定不会走。言出必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