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卿尘，或者是别的什么人，正挽着我的胳膊，二人漫步在街道上。
精神分裂，急中生智，亦或是什么超自然的原因。我不会用这些理由来说服自己。她是谁，她能为我做什么，这是唯二重要的问题。
我笃信身旁的女人并非宋卿尘。
我选的地点偏僻，根本不会有人经过。那天回车上找工具，也只一转身的功夫。所以至少可以确定，肉体上她确实是本人。
但精神层面，几乎等同于换了个人。我和她确认过宋卿尘的相关信息，她都能对答如流。然而问答间，她的表现有着强烈的违和感。
虽是同张脸，但神态、体态完全不同。一颦一笑不再娇弱温软，面上似笑非笑地到处打量，举手投足看着都利落起来。
而且这人初见时直接试图擒住一名成年男人，而非攻击要害，我不觉得名门大小姐对自己的体术能够自信到这种程度。
这些情报就足够做出判断了。
人总得相信奇迹。既成事实，无论如何怀疑，都不会更改。
那份本已经弃置的，本以为不可能实现的复仇计划，在此刻又找到了转机。
“我帮你，但同样，你也得帮我。”女人听过计划后甜美一笑，在我看来却是挑衅般将嘴角上扬，“现在，你确乎可将我视为并非宋卿尘之人。而我，会帮你实现心愿。”
我看向身旁这个做出承诺的女人，她正佯装镇定，实际上像个孩子一样眼神乱瞟，看什么都新奇。她要求我以宋卿尘之名称呼她，省心，也方便。刚好我也怕麻烦。
“宋卿尘。”我叫出她的名字，而名字的主人在橱窗前缓慢踱步，视线几乎黏在里面的首饰上，“这就是你想做的事吗？”
“嗯。”她轻声应道，转头看我，“无论如何，这都是我的第二次生命，岂有不享受之理？”换了一个人后，在我眼里她时常笑得很诡异，肌肉不自然地牵动，“哈，不像古时候，现今这世上有这么多好东西，还有这么多粮食，居然还有像你这样的人。”
“我这样的……可能时代在变，需求也在变吧。”我耸耸肩，“吃饱了就想吃好的，吃好了就眼红别人吃更好的。”
杀人越货这种职业，没什么时代局限性，有着蓬勃的生命力。
“也有道理。”女人点点头，眼睛没离开那些雕琢精美、设计繁复的珠宝。宋卿尘原本也是从事这一行业的，不知道这其中有没有什么关联。
不顾路人的眼光，这边她终于是看够了，目光餍足，又扯着我的手臂向前走去，面上浅浅淡淡的挂着笑。
仔细想想，我之所以看她表情奇怪，大概是因为她不再矜持地绷着脸，看上去让人有些不适应。
“这里面的东西，你想要，也买得起。”
是首富的太太，又是知名设计师，大概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吧。我对有钱人的生活没什么想象力。
“那你如何？”女人挑眉，反问。
我如实回答：“买不起。”
虽然干这行的根本原因不是为钱，但就算价签上少写几个零，也依旧买不起。存款大多分给了老街坊里年纪尚幼的孤儿，手头剩得并不多，大概几周饭钱。
“当今人的命，居然这样不值钱么？”工作日的商场人也不少，她不爱挨着人群，走得不快，一边张望一边漫不经心地说。
“有值钱的，也有不值钱的。”我不动声色地留意着身边的视线和动静，提防可能的袭击，“你就比较值钱。”
“那敢情好。此生真是受之有愧啊。”女人语气轻快。
她面对生死之事似乎一直相当豁达。不知是否是因为死过一次，又奇迹般复生的缘故。就算如此，也过于看得开了。
“路云霆那边想好怎么处理了吗？”
“这个简单。”宋卿尘扬起精致的脸，眨眨杏眼，恬然微笑道，“你做好我的保镖就行了。”
她真的知道自己模样不错。
“当保镖，那就不要挽着胳膊了吧。”尽管是不错的伪装，但遭遇突发情况时，太不方便。
女人意味深长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放低声音说：“烦请您帮忙，我想气气那男人。”
“……那个男人？”无疑是路云霆。
“对，那个男人。”
“但是他心里是别的女人。你这么做有用吗？”
她非常明显地翻了个白眼。
让我更加确信宋卿尘的身体里有另外一个灵魂。
“你不懂男人。”她拉着我坐到一家露天咖啡馆，随手指了杯昂贵的饮品，“你更不懂他这种有钱男人。”
“是吗，可能确实。”几乎小说里才会出现的霸道总裁和与其般配的狗血设定，我确实不太懂。
“寻常人，社会中人，就算心有不甘，也披着人皮，用人性处世。然而此类有钱男人，常言道霸道总裁，他们不一样。”女人转着圈儿搅动杯中的咖啡，嗅着香气小皱眉头，却也不喝，“他有权力不披人皮。面对女人，他是纯粹的动物性的人。你敢侵犯狼的领地，抢熊到手的食物吗？”
“狼和熊可能不行。但是落单野狗应该没问题。”这事我干过。
女人拄起下巴，放下手中的茶匙，盯着我看了几秒钟，面上不喜不悲，只是沉静地看着，而后垂眸，将面前的咖啡杯推了过来，说：“眼镜快掉下来了，扶一下。还有这东西，帮我喝掉吧。”
我没动桌上的咖啡，只推了推眼镜。接着问：“所以？刚刚的话没太明白。”
“简单来说，那个男人认为我是他的东西，就算他不要，别人也不能碰。”她眯起眼睛，语气危险，“我很感兴趣，知道这事后，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反应。当然，这只是开始……明天，你要按说好的计划训练我。”
“行，支持你。”我点头。
她的出现，让我也开始好奇事情的走向。我在这座城市出生，阔别多年后，又回到这里，本想将这里作为旅途的终点，但没想到遇见了她。这样的人或许真的能够终结这里的、我的恶梦。但待她十月怀胎后，按照委托，我会杀了她——这具名为宋卿尘的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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