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雩

——慈父母步同光烈士曾微烈士之墓

 步伐滞在原地，未脱口的狠话在瞬间凝结。石碑上的字遒劲有力，一撇一捺皆说英雄。它们曾经被金粉包装过，受几多人膜拜，而后被逐渐遗忘在这片大同小异的碑林中。步重华曾经用落寞的语调靠坐在我身旁提起这段过往，小心翼翼地剔出关于我的一部分，说生的希望种种。而现在面对其间另一双主角，他将那层藏在最内层的痂暴露在我的面前，我们与更加鲜血淋漓的内里仅有一步之遥。石碑阴刻余存下的暗淡的红色底漆，成为攀在步重华血肉中的拊骨的痛，而斑驳的星点描金像在诉说这对夫妻曾经拥有过的峥嵘岁月，它们曾在黑夜里成为步重华梦中的星点红光，燎起不灭的仇恨烈火。数个小时前的暴戾与茫然像是被这片空旷而安静的土地安抚下来，迅速沉寂进隐秘的角落里。而郊区的风在旷远的平原上依旧在不竭奔走，卷来枯萎的花瓣和漫天齑粉尘沙，也卷来他沙哑的声音、卷来一段囚禁他同时也困住我的过往。

 他平淡地开了口：你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吗？这对于矛盾的“吴雩”来说是刺痛的。我下意识缩起脖子，目光垂落，兜兜转转聚焦在石碑的黑白照片上。女性的目光婉转而悲凉，眉眼间刻画出的熟悉感将时间轴中间的跨度尽数清零，那双眼与二十多年前的那双因痛苦而狰狞翻白的眼徐徐重合。我们依旧在隔着又细又窄的衣柜缝隙对视，挣扎的、悔恨的，一切不平不甘不愿都化为中缅边境线上的一缕无人在意的灰尘。滚烫的记忆碎片逼得我条件反射地想要在此刻抓握住什么，可无措和恐惧携手混淆了时间的界限。我没能像那时一样攥住男孩的颤抖的肩胛骨，虎口的筋骨僵硬地收缩又舒张，最终无力地摊开抹在裤缝线上…退缩与抗拒在熊熊烈火中成为逃避的本能，我伏得更低，下巴几乎含到胸腔里。“我不知道，也不太想知道，”下嘴唇上干裂的死皮翘起一个角，我想起未作回复的吻的触感，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情感折磨，于是连续吞咽两口唾沫，就着一时的干涩营造出一种气息很稳的假象：你父母的事不用告诉我，因为我——后面的话全都堵在牙缝边咽进喉咙里，因为什么？

 有另一道模糊的声音在遥远而盛大的喧嚣中哀哀呻吟，具象化作道道荆棘，笼住挣扎的青鸟无底线地收束、收束。步重华恍若未闻，用他所经历过的视角缓缓诉说着。他曾经是一个拥有爱和温暖的男孩儿，漫长的等待光阴为这个故事缓缓注入希望，却又在转折中戛然而止。他的陈述依旧是落寞的，语调在谈及“最后一次”这个字眼时直挺挺地坠下去，像是看不到光。我辗转地啃咬口腔中熟透的溃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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