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爷走了。
在那场关于海的讨论半个月后,在一个晚霞万丈的黄昏里,在一片并不痛苦的安详中。
老人的生命就像傍晚的夕阳,无论多么灿烂,却总是易逝的,只是在一念之间,便会跌进无尽黑夜。
医院处理得很快,待到晚上秋来找夏促时,隔壁病房已经人去屋空了。
秋看着眼圈有些泛红的夏促,没有说什么,只是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诶,如果有一天我也死了,你会记住我吗?”
同样的,夏促这几日身体状态并不是很好,脸色很白,容易出虚汗,还时不时会陷入昏迷。
秋愣了愣,随即装作轻松的样子:“瞎说什么,医生不是说了吗,这是药物的副作用,只要熬过去夏天,就没事了。”
昨日傍晚,秋来找夏促的时候隐约听到了何楚和医生的对话。
由于天生听力不好,他不得不站在门边才能听清。
“医生,小促这种情况,接下来会怎么样?”
医生脸色很阴沉,摇了摇头:“现在已经开始恶化了,他可能感觉不到,运气好的话他可以活过这个夏天。”
女人开始抽泣,医生顿了顿,又加了一句:“如果熬过这个夏天,就稳定了。”
明白人都知道,这只是一句安慰。
秋也是,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脑子一涨,踉跄了一下,撞开了门。
“小秋?”何楚站起来,看着有点紧张。但等到秋用那双泛红的眼睛注视着她时,她却又莫名平静了下来。
“小秋,”她开口,声音微微颤抖,“你听到了,是吧?”
她目光有些空洞,声音里的颤抖越来越明显:“你不要告诉他,不要告诉小促,你就说夏天过去就好了。他相信你,你就这样说,让他高兴些。”
当年夏山河临终之前,她也是这么对夏促说的。
“夏天过完,你爸爸就好了。等你爸爸好了,我们就去看海。”
小夏促信了。
满心欢喜地在窗边眺望。
也是因为这样,在夏山河走的时候哭到失声。
其实他们生活的省份靠海,只不过城市在内地。
但打这之后,夏促再也没去看海。
他病了。
从此生活里便满是消毒水和苍白的墙壁。
他也曾想去,但孱弱的身体不允许他离开那片苍白太久。
“你骗人。”夏促哽咽出声,“我爸走之前,也有人这么对我说过。”
“对不起……”秋有些无力地抱着夏促,“但你一定会活得比我长,你要好好活。”
“放屁,”夏促瞪着通红的双眼,说出了认识以来的第一句脏话,“你得好好活,那天我不在了,你就去看海。去两次,把我的那次补上。”
“去三次,”秋拍拍他,“把你爸爸的那次也补上。”
夏促愣了愣,又把头埋在了秋的肚子上:“好。”
秋揽着怀里的人,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裂开了,喃喃道:“如果可以的话,我们都应该好好活,然后一起,一起去看海……”
窗外阳光明媚,挥洒在少年温热的身躯上,像少年破开外壳的心,明亮而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