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我们一起……去看海……”
也只是仅过了几天,夏促的病情迅速恶化,陷入了整日的昏迷。
而在今天,他忽然精神了起来,提出想和秋去院子里走走。
何楚眼里有藏不住的担忧,但默许了。
秋推着轮椅,和夏促走到了浓密的树荫下。
这棵树是疗养院里最老的一棵树,屈曲盘旋的虬枝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高处的树枝不断延伸着,恰巧停在三楼的窗边。树上的蝉放声高歌,撕扯着生命最后的绚烂。
两个人仰头看了很久,秋忽然开口:“还记得吗?我第一次见你就是在这里。”
他的声音很轻,很单薄,好像只要一点点生硬就会被打散。
“当然记得,我当时就可惊讶了,觉得这是谁家的小孩,这么大了还这么闹腾,好好的门不走非爬窗户。”
“当时也是觉得比较方便……”秋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两人内心可能都觉得会发生什么事情,便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那个……”秋咬了咬嘴唇,犹豫着开口:“我有两件事,你想听哪个?“
夏促笑笑:“随你,你想先讲哪一个?”
秋歪头想了一会:“那就告诉你一个关于我的秘密。”
夏促转过脸,抬眸看着他。
秋皱皱眉,有些挣扎:“你会相信吗?我其实……是一只蝉。”
话音一落,周围安静了下来,树上的蝉鸣听起来特别遥远。
夏促挑了挑眉:“那第二件呢?”
“我喜欢你。”
夏促笑了:“我知道,我也喜欢你。”
“啊?”秋怔了怔,刚想说话,夏促用目光打断了他:“嘘,听我说。
夏山河喜欢蝉,也养过蝉。
他曾对夏促说:“你看蝉,他们在地下忍受十多年的黑暗,才只换来几个星期的高歌。但它们并没有为此悲伤,反而借这个时候肆意喧嚣。”
夏促七岁那年他养的蝉里有一只相当不一样。
那只蝉的两只复眼,一只是黑色,另一只是和单眼一样的宝石红。
夏山河本没放在心上,但后来发现,偌大的蝉群里只有一只。
出于某些原因,他对那只蝉格外偏爱。若叫旁人看了,准会说“疯子”,但他并没在意,他的妻儿都支持他养蝉,也与他一样,对这只蝉格外感兴趣。
小夏促常常把那只蝉放在手心,而那蝉也有灵性,趴在孩童手心里一动不动。
“爸爸,为什么它不能唱歌啊?”
“因为它是一只母蝉,不能发声。“
那只不一样的蝉陪伴着夏促度过了那个夏天,然后在秋天死去。
再后来,夏山河病故。
“那你怎么知道我是……”秋还是有些懵。
夏促指指他的眼睛,轻笑:”你的两只眼睛颜色不一样,有一只是红色的,你是不是一直没来得及照镜子?“
秋愣了愣,扭头看玻璃上的影子,依稀看到了瞳孔位置的红色。
“所以,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有了这种猜测,后来萧爷又说你去学说话,而且,”夏促顿了顿,“你说你活不过秋天。“
“那只蝉陪我度过了人生中最后一段完整的温馨,所以,它对我来说意义不一样。”
“你也是。”
夏促注视着秋的眼睛,一黑一红的异色让他失神,“你会陪我走过最后一段人生,我也喜欢你,这很合理。“
“不……”秋有些惊慌,”你不会……我只是过客,你会一直活下去的……“
“嘘,别说了。”夏促打断他,“乾坤已定,不需要再去反驳。”
“但没关系,和喜欢的人一起死,这叫殉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