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3 理由荒诞

马西米兰莫雷尔啊，瓦朗蒂娜，我肯定你误会了什么。

瓦朗蒂娜他一点都不注意我，他对我不理不睬。谁知道呢？也许为了要讨好维尔福夫人和我的父亲，他甚至都可以尽可能地迫害我。他不应该这样视我如无物，这是不公平的，也是毫无理由的。啊，原谅我，都是我不好，我的心里根本就没有那个人的一点儿痕迹，却信口批评了他一通。我不否认他有你所说的那种力量，也不否认我也感到过那种力量的存在，但站在我的角度上来看，与其说那种力量能带来什么好处，还不如说它能带来祸害更确切些。

马西米兰莫雷尔好了，瓦朗蒂娜，我们就让这个话题结束吧。我什么都不跟他说就是了。

瓦朗蒂娜唉！我知道我让你很痛苦。噢，我希望有一天能握着你的手请你原谅。但我确实对他抱着并不是毫无根据的偏见。告诉我，这位基督山伯爵给你带来了什么好处？

马西米兰莫雷尔我得说你这个问题很叫我为难，瓦朗蒂娜，因为我说不出伯爵给过我什么明显的好处。可是，就像我已经跟你说过的，我对他有一种油然生发的爱，这种爱的来源我根本没法向你解释。在他最简单的举止上和他最深层的思想里，我发觉都和我有什么关系，你也许要取笑我，但我还是不得不告诉你，自从我认识了这个人以来，我就有了一个荒唐的念头，觉着我所遇到过的一切好运都是由他创造出来的。，且让我举一个例子。他请我星期六到他那儿去吃饭，在他，这不过是一件非常自然的事情。好，后来我又听到了什么消息呢？这次请客，你的母亲和维尔福先生都要来。我将在那儿见到他们。谁知道这样的会见以后会带来怎样的好处呢？这种事情从表面上看最简单不过，但我却从中看出一些惊人的意义，从中得到了一种奇怪的信心。我对我自己说，这位奇人表面上好像是为了大家，而事实上是有意为我做的安排，让我有机会会一会维尔福夫妇的。我也承认，有时候我甚至都想从他的眼睛里去查询他究竟是否已经猜透了我们的秘密恋爱。

瓦朗蒂娜我的好马西米兰，如果我老是听你这样没头没脑的说话，我真的要为你的理性担心，把你看作一个幻想家了。这一次会面，除了纯粹巧合以外，你真不能看出什么别的意义来吗？请稍微想一想。我的父亲从来不出门，他几次都想谢绝这个邀请。而维尔福夫人却正好相反，她非常想去看看这位奇怪富翁家里的情形，费了老大的劲儿才说服我的父亲陪她一起去。不，不！我前面说的话一点儿都没有错，马西米兰，除了你和我那个略强于僵尸一点儿的祖父以外，我在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人可求助了。

马西米兰莫雷尔照逻辑来说，我知道你说的是正确的，你那甜甜的声音平时对我有那么大的吸引力和影响力，可是今天没能将我说服。

瓦朗蒂娜你的话同样没能说服我，我必须得说，如果你无法拿出更具说服力的证据——

马西米兰莫雷尔我还有一个证据，可是——没错，瓦朗蒂娜，我自己也得承认它比第一个理由更加荒诞。

瓦朗蒂娜那太糟糕了。

马西米兰莫雷尔我还没能彻底断定这件事。十年的军旅生涯让我相信，有些时候我的行为是靠突然闪现的灵感决定的，因为那种奇妙的冲动数次拯救了我的生命，它让我往右或往左躲避，随后那致命的枪弹就跟我擦身而过了。

瓦朗蒂娜亲爱的马西米兰，你怎么不认为你死里逃生是因为我的祷告呢？当你在战场厮杀的时候，我就没为自己祷告了，只是全心全意地为你祈求平安。

马西米兰莫雷尔是的，你认识我之后确实就是这样了，但是这并不能适用于我们认识之前啊，瓦朗蒂娜。

瓦朗蒂娜你真是让人生气，根本不愿意相信我的话，可是我依旧想听听你自己都觉得荒诞的第二个证据。

马西米兰莫雷尔嗯，从这个缺口朝那边看过去，你能够看到那匹我骑来的马，那是我新买的骏马。

瓦朗蒂娜啊，这匹马真健壮啊！你为什么不把它牵到门边来呢？我可以跟它聊聊天，我相信它会理解我的。

马西米兰莫雷尔你看，它是一匹非常名贵的马，嗯，你也知道我并没有很多钱，并且一直被人称作‘理智人’。我到了一个马贩子那里，看见了这匹英俊的马。我给它起了个名字叫米狄亚。我问他什么价格，卖什么价钱，他说要四千五百法郎。因此我只能打消了这个念头，这一点你应该能想象得出来。可是我必须要说我离开那里的时候心情非常沉重，因为那匹马十分友善地看着我，用它的头在我的身上来回摩擦，在我骑在它身上的时候，它又用最讨人喜欢的姿态一个接一个地跳跃。那天晚上，几个朋友来看望我——夏多·勒诺先生、德布雷先生，还有五六个绅士的名字你连听都没听过。他们建议打牌。你知道我根本就不玩牌，因为我既没钱可输，也没有穷到要去赢别人的钱来花。可是他们都在我家里，因此我只好让人去拿牌，没有其他的什么办法了，正当他们在桌子边坐下来的时候，基督山先生来了，他在他们中间找了个位子坐下，于是大家一起玩了起来，最后的结果是我赢了。说起来真是有些惭愧，我竟然赢了五千法郎。到午夜我们才分手。我抑制住心中的欢喜之情，跳上了一辆轻便马车，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马贩子那儿。我激动地一个劲儿拉着门铃。来开门的那个人肯定是把我当成疯子了，因为我直接冲进了马厩里。米狄亚站在马槽前，正在吃草，我立刻将马鞍和辔勒套上去，而它也极为温驯地任我摆布。我把四千五百法郎放到那不明就里的马贩子手里，就骑着马驰向了香榭丽舍大街，我想着在那儿跑一夜马，以此实现我的心愿。我骑着马从伯爵门前经过的时候，看到其中一个窗口透出了灯光，并且我似乎隐隐约约地看到了他的身影在窗帘后面晃动。哦，瓦朗蒂娜，我坚定不移地相信他知道我想要这匹马，所以他有意输钱给我，以便我能去买它。

瓦朗蒂娜我亲爱的马西米兰，你实在太善于幻想了，这令我感觉你不会爱我很久。一个在诗情画意和幻想世界中生活的男子，对于我们之间这种平淡无奇的交往肯定感觉缺乏刺激，到那时你就会厌烦了。他们在叫我啦。你有没有听到？

马西米兰莫雷尔啊，瓦朗蒂娜！把你的一个手指从这个栅栏口伸出来给我，让我亲一亲。

瓦朗蒂娜马西米兰，我们之前就约定好了，我们应当把我们自己看作两个声音，两个影子。

马西米兰莫雷尔随你的便吧，瓦朗蒂娜。

瓦朗蒂娜如果我让你得偿所愿，你开心吗？

马西米兰莫雷尔噢，当然啰！

瓦朗蒂娜来到门沿上，不仅将她的一个手指，甚至将她的整只手都从缺口伸了出去，马西米兰发出一声狂喜的叫声，跳了上去，将那只手抓在手里，给那只手献上一个狂热深长的吻。于是那只小手急忙缩了回去，这个年轻人看见瓦朗蒂娜急匆匆地往屋里跑去，好像她快要被她自己的情感冲动吓得魂飞魄散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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