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尔图乔葛司柏·卡德鲁斯,他娶了一个卡尔贡特村的女人,除了她的村名以外,我们也不知道她到底叫什么名字。只能用村名称呼她,她当时正发着一种寒热病,似乎正在一步一步地接近死亡。而她的丈夫,倒是一个很壮实的汉子,年约四十五岁,他曾在危险中充分证明了他很有头脑和勇气,而且不止一次。我当时就是想去请求卡德鲁斯给予庇护的。我们是从来不走前门的,所以我决定不破坏老规矩,依旧是翻过花园的篱笆,在橄榄树和野生的无花果树中间爬了进去。我怕卡德鲁斯那儿有别人,就躲进了一间小屋里,我以前经常在那间小屋里过夜,它和客栈正屋只隔着一层墙板,墙板上有洞,我们可以从洞里向里偷看,等候合适的机会宣布我们的到来。我的意思是,如果里面只有卡德鲁斯一个人,我就直接出来告诉他我来了,在他家继续吃完那一顿刚才被海关官员打断了的晚餐,然后趁着那快要到来的暴风雨回到罗纳河去打听一下我们的船和船员的情形。我走进了那间小屋,而幸亏当时我那样做了,因为当时卡德鲁斯正巧带着一个陌生人进来了。
贝尔图乔我耐心地等候着,并不是想存心偷听他们的谈话,只是,我实在没什么别的事可做了,况且,这种事以前也是经常发生的。那个和卡德鲁斯一起来的人显然不是法国南部的本地人,他是个到布揆耳的集市上卖珠宝的商人,那次的集市要持续一个月,有很多从欧洲各地云集而来的商人和顾客。一次集市,每个珠宝商人一般可以做成十万到十五万法郎的生意。卡德鲁斯匆匆忙忙地进来,看到房间里空空的,只有那只狗在那儿,就叫起他的老婆来。‘喂,卡尔贡特娘儿们!’他说道,‘那位可敬的神甫没有骗我们,钻石是真的。’接着便听到了一声欢呼,楼梯就在一种软弱的脚步下“格格”地叫起来。‘你说什么?’他的老婆问道,脸色白得像死人一般。‘我说那颗钻石是真的,神甫没有骗我们,这位先生是巴黎的首屈一指的珠宝商,他肯出五万法郎买我们的钻石。只是,为了想证实它确实属于我们的,他希望你也像我那样来讲一遍,到底那颗钻石是怎样不可思议地落到我们手里的。现在请坐吧,先生,我去给你倒一杯酒来。’
贝尔图乔那珠宝商仔细地察看着客栈内部,看出对方显然是穷人,而他们要卖给他的那颗钻石,却像是从一位亲王的珠宝箱里弄来的似的,‘讲一下你们的故事吧,太太。’他说道,无疑是想利用那丈夫离开的机会,使后者无法影响他妻子的讲述,看看两番话是否符合。‘噢!’她答道,‘这是天赐的礼物,我们就算做梦也想不到的!我的丈夫在一八一四或一八一五年的时候有一个好朋友,名叫爱德蒙·唐太斯,他是个水手。这个可怜的人,卡德鲁斯已把他忘了,而他却没有忘记他,他临死的时候,把这颗钻石遗赠给了他。’‘可你丈夫的朋友又是怎么弄到的呢!’那珠宝商问道,‘难道他在入狱以前就有那颗钻石了吗?’‘不,先生,似乎是他在牢里认识了一个富有的英国人。当那人在牢里生病的时候,唐太斯像亲兄弟般地照顾他,那英国人深受感动,为表示感激在被释放的时候就把这颗钻石送给了唐太斯,而唐太斯却没福气,他在牢里病死了,于是这颗钻石就由他拜托一位好心肠的神甫转赠给了我们,就在今天早晨才送到这儿来的。’‘说得一样!’珠宝商自言自语地说道,‘这个故事最初似乎令人难以置信,但也许倒是真的。那现在只要商定价钱了。’‘怎么还要商定呢?’卡德鲁斯说道,‘我以为你已经同意五万法郎了呢。’‘我出的价钱,’珠宝商回答说,‘是四万法郎。’‘四万!’卡尔贡特女人抗议地大声说道,‘这个数目我们是不卖的。神甫告诉我们它值五万,还不连那托子呢。’‘那么,那位神甫叫什么名字?’那很有耐心的商人问道。‘布沙尼神甫,’卡尔贡特女人说道。‘他是个外国人吗?’‘意大利人,我想可能是从孟都亚附近来的。’‘让我再来看一下这颗钻石,’珠宝商答道,‘宝石的价值第一次看的时候经常会估错的。’于是卡德鲁斯从他的口袋里摸出了一只黑鲛皮的小盒子,打开盒子,把钻石交给了珠宝商。一看到那颗像榛子般大的钻石,卡尔贡特女人顿时显露出贪婪的目光。
你贝尔图乔,你对这个美丽的故事怎么看?你信不信?
贝尔图乔我相信,大人。我认为卡德鲁斯不是一个坏人,在我看来他是不敢犯罪的,即便连偷东西的事也是不敢做的。
你这只能证明你的心地善良,可不是证明你的阅历深和看人的眼光准,贝尔图乔先生。那么你认不认识他们所说的那个爱德蒙·唐太斯?
贝尔图乔不认识,大人,我以前从没听人说起过他,后来也只听人提起过一次,那还是我在尼姆监狱里看到布沙尼神甫的时候他亲自对我说的。
你接着说下去吧。
贝尔图乔珠宝商接过了那只戒指后,马上从他的口袋里摸出了一把钢钳和一个铜制的小天秤,接着把钻石从托子里拿出来,仔细地称了称。‘我只能给你四万五千,’他说道,‘半个铜板也不能再加了,而且,这颗钻石也只值这些钱,我身上又刚巧只带着那个数目。’‘啊,那没关系,’卡德鲁斯回答说,‘其余那五千法郎我跟你回去拿好了。’‘不,’珠宝商把钻石和戒指还给了卡德鲁斯,答道,‘不,再多就不值了,我已经有点儿后悔给得太多了,因为这颗钻石里面有一条裂纹,我刚才没看出来。但即便如此,我说出的话决不反悔,我可以出四万五千,而且只能这么多了。’‘那么,你得把钻石装回到戒指上面去呀。’卡尔贡特女人厉声说道。‘啊,是的。’珠宝商回答道,于是把钻石重新镶好了。‘没有关系,’卡德鲁斯一边说着,一边把那盒子放回到了他的口袋里,‘你不买别人也会买的。’‘是的,’珠宝商又说,‘但别人是不会像我这样好说话的,别人是不会相信这种故事的,像你这样的人会有这样的一颗钻石是令人难以置信的。他会去告你的。你就不得不再去找布沙尼神甫,而把价值两千路易的钻石送人的神甫是不多的。法院会把它拿去,而把你关到牢里,然后过三四个月再放你出来,到那时这只戒指就会不见了,要不然是给你一粒价值三个法郎而不是四万五千法郎的假钻石,不错,它也许值五万五千,但你不得不承认,做这笔交易是冒着很大的风险的呀。’卡德鲁斯和他的妻子焦急地互相对看了一眼,有点心动但又不甘心。‘不,’卡德鲁斯说道,‘你知道我们不是有钱人,五千法郎的亏实在是吃不起。’‘随便你吧,亲爱的先生,’珠宝商说道,‘你看,我是带着亮晶晶的钱来的。’说着他便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把金洋,故意把钱的光射到客栈老板那一对看花了的眼睛里,另外一只手则拿着一沓钞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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