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9 新的范围

在上一集中，你得知了法利亚神甫获罪的原因，他原本上是一个很有政治抱负的人，你说服他杀掉卫兵，然后冲出去，法利亚神甫似乎不同意你的计划。

唐太斯微微露出一点惊异之色。

你当前面就是你的自由之路的时候，你就为了那样的一个理由而踌躇，然后裹足不前吗？

法利亚神甫请告诉我，有谁阻止过你拆一根床腿下来，打晕你的狱卒，穿上他的衣服，然后设法逃走？

你只是因为我从没想到过这样一个计划罢啦！

法利亚神甫那是因为，上帝不允许人犯这样的罪，所以阻止了这个想法钻入你的脑子里。凡是一切可以简单易行的事，我们天生的本能自会阻止我们偏离正道。譬如说老虎吧，它本性嗜血，所以只要用鼻子一嗅，就可以知道它的猎物已经走进了它的范围了，于是，它扑到猎物的身上，把它撕得粉碎。那就是它的本能，它是在按本能行事。但人却恰恰相反，人是怕见血的。谋杀除了不容于社会的法律而且也是自然的法则所不容的。

唐太斯静静地听着这一番话，也有点儿不知如何是好了，因为这种想法一直活跃在他的脑子里，或者说得更准确些，是曾活跃在他的心里，而有些想法是需要从脑海中想出来的，另外一些想法则是从心里流露出来的。

法利亚神甫自从我入狱以来，我把所有的那些有名的越狱案都在脑子里想过一遍了。那些最终获得成功的人，无不是经过了长期的计划和小心安排的。举些例子来说，如波福公爵之逃出万森堡，杜布古神甫之逃出伊微克堡，拉都特之逃出巴士底监狱。但一心想逃脱而毫未谋划最后成功的例子却是少之又少的。机会常常会出其不意地到来，那是我们意想不到的。所以，让我们耐心地等待一个有利的时机吧。相信机遇吧，你将来会知道，我抓时机是不会比你差的。

你唉！你大约很善于等待。这次长期的工作使你每时每刻都有事儿做了，所以过得很充实。而当你无事可做的时候，你还有希望可以使你重新振作起来吗？

法利亚神甫我跟你说实话吧，我不是单靠这个过日子的。

你那么你还做其他什么呢？

法利亚神甫我写作，或者从事研究。

你那么他们给了你笔、墨水和纸吗？

法利亚神甫噢，不！他们没给我，是我自己制作的。

你你自己做的纸、笔和墨水？

法利亚神甫是的。

唐太斯带着钦佩的眼神望着他。但他的脑子里仍然有很多疑惑，神甫的慧眼一下子就看出来了。

法利亚神甫等你有机会到我的地牢里去的时候，我可以给你看一篇已完成了的文章，那是我反省自己的一生的心血和结晶，那是在罗马竞技场的废墟里，在威尼斯圣马克古宫的圆柱脚下，在狱卒让我在伊夫堡的牢墙之内时我利用时间把它们写出来的。我说的那篇文章的题目叫作《论建立意大利统一王国》，印出来可以成为一册四开本的大书。

你那么您把这些文章都写在了什么东西上面呢？

法利亚神甫写在了我的两件衬衣上。我发明了一种药剂，可以使得在布片上写字就像在羊皮纸上写字一样光滑流利。在我罗马的书房里，有将近五千本书。在把它们读过了许多遍以后我发觉，一个人只要读完一百五十本精选过的书，就如同掌握了人类的一切知识，至少是够一生所用的了，或者说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我用了一生中三年的时间来致力于研究这一百五十本书的内容，直到我把它们完全记在心里为止。所以入狱以后，我只要稍稍回忆一下，就能清楚地记起它们的内容，就像把厚书摊开在我面前一样。我可以把修昔底斯、萨诺芬、普罗塔克、塔都司李浮斯、塔西佗、史德拉达、约南特斯、但丁、蒙田、莎士比亚、斯宾诺莎、马基维里和布苏亚的书全部背给你听。我在这里还仅仅只是举出了几个最有名的作家而已。

你这么说，你一定懂好几个国家的语言了？

法利亚神甫是的，我会讲五种近代语言，德语、法语、意大利语、英语和西班牙语。我还参照古希腊文学会了现代希腊语，我虽不能说得十分流利地道，但我现在还在不断地研究它呢，我相信迟早有一天会学得很好的。

你你还在研究，在这个地牢里？

法利亚神甫是的，我把我所掌握的字组成了一套词汇，然后把它们不断地重新组合，所以我已经能用它们来表达我的思想了。我大约认得有将近一千个字，那一千个字是最起码的，是绝对的，虽然我也知道字典里有将近十万个字。我不寄希望能说得非常流利，我想我只要能够让人听懂我的意思也就够了。

唐太斯越来越觉得惊奇了，他觉得眼前这个人简直具有超凡的能力。可是，他仍旧希望能够发现他的某种缺陷，

你可是倘若你没有笔，你怎么能够写出你所说的那本巨著呢？

法利亚神甫我自己制作了几支绝妙的笔，要是这个办法一旦流传出去，大家一定会乐于使用的。你知道，我们每逢斋日都有大鳕鱼吃。我就将这种鱼头部的几条软骨选来进行使用，你简直无法想象我是多么欢喜见到星期三、星期五与星期六，对于它的到来又是多么欢迎，这样我就有更多的材料供我做笔了，——因为我坦白地说，我最大的安慰便是这种历史著作了。当我在追述过去时，我忘记了当下。当我自由地驰骋在历史里时，我忘记了我是一个囚徒。

你可是墨水呢？你又是怎样弄到那个的呢？

法利亚神甫告诉你，我的地牢里从前原有一个壁炉，在我住进来以前，早就已经不用了。可是，它肯定用过很多年了，因为它上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煤灰，我把这种煤灰溶解在狱卒每个星期天给我拿来的酒里就做成了墨水。我可以向你担保，你再也找不到一种比这个更好的墨水了。对于那些极其重要的记录，想引起特别注意的，我就刺破一只手指，用我的血来写。

你我什么时候能看看你写的那些东西？

法利亚神甫随便你什么时候都行。

你噢，那么马上给我看看吧！

法利亚神甫那就跟我来吧。

神甫说着就重新钻进了地道里，一会儿就不见了。唐太斯跟在他后面也钻了进去。

你即将进如法利亚神甫的牢房，在这里，又将会有什么奇遇呢？请继续收听第90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