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带着悄悄在走廊里玩,突然,思追公子和景仪公子,手里拿着一本书,匆匆从我面前跑过。像是捡到宝一般,急着献给含光君。我出于好奇,就跟着过去瞧瞧。
两个孩子拿出书,围绕着含光君,央着讲解。含光君一看是《山海经》里写九尾狐那一章节,当即不想讲,把书一合,说:“稗官野史,君子不言。子曰,敬鬼神而远之,可矣矣。”景仪不依不饶地求,期望大人能给他讲讲,特别可怜巴巴的。我把悄悄往梅香怀里一塞,进去一把拉着景仪起身,说:“公子,你要听妖狐鬼怪,嬷嬷倒能给你胡扯几句,只是比不过说书的。走吧,信这胡说八道的干嘛。您是修仙的人,当知真伪善恶。含光君说了假的,您还纠结个啥。回去吧,我听说蓝老先生给你们留了一堆功课呢。”景仪赖在位子上,硬是不走,说:“不,就是真的,我就是涂山九尾狐与书生之子。大家都在私底下说的。说我父亲夜猎时遇到妖怪,生下的我。我是真的,故事就不是假的。嬷嬷,你知道,你给我讲。我给你钱吧。”说完,用万分可怜,千般执拗,求着我讲。对上孩子偏执的神情,我一口气梗着,差点上不来。怪谁呢,孩子的来历,我们又能怎么说,怎么圆。唉,将错就错吧。我拍拍垫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捡了他旁边的位置坐下。思忖着如何开口,如何圆谎。
我拿起《山海经》,道:“《吕氏春秋》中言:“禹年三十未娶,行涂山,恐时暮失嗣。辞曰:吾之娶,必有应也。乃有白狐九尾而造于禹。禹曰:白者,吾服也。九尾者,其证也。于是,涂山人歌日:绥绥白狐,九尾庞庞,成于家室,我都攸昌,于是娶涂山女。”起初说“太平则出为瑞”,多子多福,祥瑞,后面才骂是吸血吃人的妖怪,迷惑君王,惑乱朝政的祸水红颜。有时呀,尽信书不如无书。公子,你应该自己想这些话是真是假是善是恶,不要人云亦云。含光君都说了不是,你怎么不相信呢。你是娘生爹养的,不是什么狐妖书生的结合。据众人口耳相传算来,你生身母亲应是蛮夷之女。只有王化不到的地方,男女情爱才自由。你爹不带你生母回来,也是心好。知道“三从四德”你生母肯定受不得,嬷嬷常听一些走商行路地讲,在蛮夷住的地方,女人地位高。顶门立户,承业掌财,日子好着呢,跟这边男人一个样。公子就不必牵挂着了。人家不回来,过得好着呢。你就好好读书长大吧。别太相信那一些年,听说过的耳边烟月,千种版本传了千遍。美不美,看是不是在有情人心间。休说妖女忘不掉尘缘,有谁真用一生等故人一面。都是女人乱想的,想做心上人一生的风月,他的过眼云烟。这怎么可能?”“哇!我要找她,让她跟我一起过。爹没了,我想要阿娘。”,哭得天崩地裂,好不难过。哭得含光君一把笨拙地抱过他,轻轻拍着他后背顺着。哄着,“不哭不哭”。
“读书认识字,不是为了让你妖言惑众的。你闭嘴!”,不知何时蓝曦臣来到身后,抄起景仪公子,抱在怀里,用手绢给他擦泪。和声细语,说:“澜堂兄,医术高明,人品贵重,是个好人。山门遭难,受缚就擒,亦不屈服。用《咏蝉》绝技,一招摞倒十四个温贼,最后为保寒潭洞的秘密,自尽了。他是个英雄好汉。你的母亲也不差。当时夜猎,我们误入迷阵,伤的伤,死的死,是你生母采药路过,救了我们的命。你母亲真是天下最好的女人!你父亲一下子喜欢上了你母亲,千方百计地求来她为妻。可惜,生下你之后,你父亲要带她走,她却为了家族,不走了。你姥爷只她一个女儿,留着当“守灶女”,走不得。她也很舍不得你的,但她没有办法。你大了,去接她回来吧。现在不行,你小胳膊小腿的,养不起你阿娘。乖,男子汉大丈夫,不哭啊!至于么,为什么说“九尾狐”是她,是谁说的,等回去我查出来,我狠狠罚他们,蓝氏不容多嘴多舌之人。嬷嬷,你多言了,到思过堂跪着。再敢有下次,休怪蓝家翻脸,赶出山门。嬷嬷,慎言慎行!你代表的是聂家的脸面不假,但是你随时可以不是聂家姑娘的教养嬷嬷。滚,到思过堂去。”我的天,从没见过他这样子。吓得我屁滚料流,灰溜溜的,滚去思过堂思过,吓死人了。老好人发起脾气来好吓人!
“兄长,过了。你现在是那涂山氏,苦等大禹归,怨念很深啊,比“望夫石”不差了。何苦?”,含光君不忍心地劝着。蓝曦臣一拍案桌子上,气愤难平地,说:“可不是吗?阿离,她真真要我的命哪?就跟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留下我和孩子跟涂山九尾狐似的,痴痴地等,她什么时候轮回转世,和我再成姻缘。我一定不会再顾忌什么世俗规矩了。打昏,带回来,藏起来。我要和她相守百年。”“别说了,都懂。当初若是不曾相见,怎么会有今天肝肠寸断,夜夜难熬夜夜熬!”思追望着宗主和父亲,再望着僵住的景仪,不知该不该说话,也不知要劝说什么,只得低下头,干陪着。心里记下了长辈的肺腑之言,心里叹气,大人过得好不开心呀,还是小孩子好,不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