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有橙一直是个有自知之明的小孩。父母教育她最频繁的话,就是不能给别人制造麻烦。
来中国香港第四个月的最后一天,她做了一大桌子菜,中途跟妈妈微信视频,问正宗的四喜丸子的做法。吃饱喝足后,她对费廉和堂姐说:“我们公司分配了住宿的地方,离公司很近,只要坐四站地铁,我打算搬过去。”
堂姐在摆弄自己的照片,放下相机双手叉腰不许:“住这里不是挺好的吗?一起住多热闹,是不是费廉?”
费廉在帮忙收拾碗筷,把剩菜打包好放进冰箱,语气很平淡:“离公司近好,不用每天花费三个多小时上下班,能省下许多时间做别的事情。”
公司的住处在沙田,费廉和堂姐提出帮她搬家。有橙的行李不多,和来时一样,刚刚好塞满一个24寸行李箱。趁着他们都忙于工作,她自己一个人拖着行李搬离搞定。中国香港的地铁比北京的更便利,她并没有花费太多力气。
有橙和另外一个从深圳来的同事共享一间房,姑娘到了夜里总是化着浓妆出去玩,夜里两三点才回来洗漱睡觉,有时候她会带男生回来,薄薄的帘子隔开两张床,另一边春光荡漾。有橙塞上耳机睡觉,听她爱听的陈奕迅和杨千嬅,听本地的电台节目学习粤语。
节目的最后会放一首粤语老歌,这晚放的是罗大佑的《皇后大道东》,怀旧的旋律一遍遍抨击着耳朵——
“皇后大道西又皇后大道东。
皇后大道东转皇后大道中。
皇后大道东上为何无皇宫。
皇后大道中人民如潮涌。
知己一声拜拜远去这都市,
空即是色,色即是空。”
后来有橙去湾仔办事,经过皇后大道,才知道初来乍到的第一晚,费廉带她去吃的那家小面馆,就在皇后大道的一条小巷里。等她办完事再去找,店家已休息了。
来港半年,很多地方有橙都还没去过,搬出堂姐和费廉的出租屋后,她几乎每天只在住处和公司两点一线来回。偶尔她心血来潮,会起很早,在天蒙蒙亮中慢跑去公司,晚上再跑回住处,好像这样就能消耗掉多余的精力。
堂姐仍然满世界跑,回来的时间少之又少。她这次去的地方是非洲,给有橙发了很多野生动物的照片。
夏天早已过去,有橙不知道,原来中国香港的冬天也可以这么冷。她也不知道,原来时间可以过得这么漫长。
与费廉住在一起的四个月,却如时光飞逝。
有橙并不着急回住处,她从皇后大道一直走,沿着东面的方向,沿着记忆中费廉开车载她的方向,穿行在港岛的高楼霓虹中。她想,或许能走到堂姐的住处,或许能很巧地遇到他。
雨淅淅沥沥地下起来,夜渐渐深了,街上行人渐少。有橙走到皇后大道东,在一个十字路口时,忘了怎么去堂姐的住处。
不久前她已经知道,费廉和堂姐并非男女朋友关系,堂姐酒醉后睡在费廉房间的时候,费廉总是睡在客厅里。
堂姐醉意朦胧的时候会说:“我们啊,是比情人更亲密的朋友关系。”
她站在一块有着绿招牌,已经开始关店的咖啡馆的屋檐下躲雨,拿出手机犹豫再三后,给费廉发短信:我在皇后大道东。
仅仅半分钟后,费廉给她发来信息:站在那里别走,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