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第七回 凡间重游承虞国

凡间·承虞国·月华宫

这个凡世中的国家早已改天换日，宋玄仁身死后因其王后白小九过早香消玉损，而他又伤心过度余生皆用来为她守丧，膝下无子，故这一代王君后继无人，太后没有办法，只好迎回宋玄仁的父王的其他儿子，择其贤而另立王君。稳固政局后，自己隐入月华宫，吃斋念佛，怀念先人。故而月华宫的陈设，与当年白小九还在时，倒是半分未改。

“仁儿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同你在一起，让你俩的灵位放在一起，祈愿你们黄泉重逢，也算是些许慰藉了吧。”太后一身孝服，跪坐在灵前为两个灵位上香。案上香雾氤氲，缠绕着一个檀香木盒，木盒完好如初，光滑透亮。里面便承载着那传说般奇妙的女子贤淑皇后白氏的衣冠遗物，因她落下悬崖尸骨无存，宋玄仁只能立衣冠冢以睹物思人。

“贤淑，这个谥号仁儿倒是起得好。从前，因你家世不明，是本宫误会你了。本宫不知情的情况下为了仁儿的安全多次揭你伤疤，是本宫对不住你。虽说，仁儿一生都栽在了你手上，但是你却教会了仁儿长大，如何做一个爱国爱民的好王君。虽说自古英雄渡不过情关，但是你临危不惧，在儿女情长和天下大义之间，你的大义深深扎根在仁儿心里。他对你的爱慕，你虽屡次拒绝，你却引导他转化为家国情怀。这后宫女子中，属你格局最大。其他嫔妃只会献媚依附于仁儿，而你不争不抢，胸怀大义。若说你是仁儿的正妻，不如说师父更合适。从前本宫找的好几位帝师，都不如你对仁儿的影响深刻。先王总说，爱，能改变一个人的很多，要是应儿能遇到一位像你一样的王妃，或许，他就不会走上那条不归路了。在此请受本宫一拜！”太后拖着垂暮之躯向灵位虔诚一拜。

东华捏了个诀唤来司命，“这太后的阳寿尚余几何？”

“此太后将于两年后的灭国之灾中身去。”

“嗯。本君要将月华宫尘封，相关事宜你安排一下。”

“小仙遵命。”

东华见司命欲言又止的样子，不免有些好奇：“有事就说。”

“巧了，帝君和小殿下在同一天都来了这凡间的故地。”

“她现在在哪儿？”

“小殿下在王陵，帝君要去看看吗？”

司命话还没落，一身白衣的东华早已消失在原地。至于为何素爱紫袍的帝君为何着白衣，只有他自己知道。小白白衣白裙，他就陪她一起，这样，只要他和小白站在一起，以这一代神仙的八卦能力，就没有人会后知后觉地以为他和小白真没有关系。更何况小白上次见到他标志性的紫衣银发拔腿就跑，他又不傻，他换身衣服就能让小白反应慢些，何乐而不为？

凡间·承虞国·王陵

凤九将一块石头精准无误地投掷到一个凹陷处，地道机关瞬间开启，乱箭齐发，自出箭口处嗖嗖射出。凤九拔出插在离自己最近的地面的箭，盯着箭头上的划痕看了一会儿，“三寸，熟人的手笔，这下好办多了。”

躲在一边的沐芸这才小心翼翼地出来，“殿下，这王陵当时王君不是经常带您来吗？这地宫的机关也是您和王君一起完成的呀，甚至大半都是您的心血，殿下怎么弄的我们跟入侵者似的？”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每个机关设计者都有自己的风格，根据机关暗道射出来的箭可以推断设计者的心思，我不知道这里的机关出自谁手，自然不能冒着个险。”凤九边为沐芸讲解边转动墙边的旋钮，暗道机关随之关闭，“跟紧我，这机关你不熟悉，稍有不慎就会触发机关。”

“没想到这机关术还有如此多玄机，殿下懂的真多。”

穿过重重暗道，凤九都准确无误地找到了控制机关的旋钮，她自己也奇怪，这地宫机关竟与自己设计的一般无二，难道是王君为了纪念她将所有她在时的物件都保留了下来，只为睹物思人。凤九也不得不承认，三百年前她走遍十亿凡尘，看过无数帝王宠妃爱恨情仇，在王权富贵之下，如此真心实意，用一生的时光痴恋一个女子的，王君算是第一个。可悲，可笑，可怜，又可叹。

来到地宫最深处，看着昔日自己和王君与应王厮杀的地方，凤九不禁有些感慨，总有那么一些人，被权力纷争，仇恨，爱生痴，痴生贪，贪生怨，怨生恨，渐渐地就成了一生的枷锁，永世不得以解脱。凡人的情，并不都是孽根，只是他们一生苦短，太过执着。有些时候太过执着并非好事，执着过头了，就成了执念，害人害己。然而凡人根本没有机会让时间冲淡这一切，就已经 湮没或者转世，这怨，并没有人度化，渐渐的，三毒浊息应运而生。天上的神仙们还真是虚伪，一边谴责凡人生孽根，又一边把凡人当成傀儡玩弄于手中，亦或是当成工具为地位尊贵者服务，素素是如此，叶青缇亦是如此，而神仙的解释就是——这就是他们的命。上古时期，人族势弱，怎么神族就自命清高，认为凡人就是低其一等，凡人何辜？神族自诩良善之辈，度化苍生，还不是借着苍生的借口争权斗势

“殿下，怎么了？可是想起叶将军伤情？”沐芸看着凤九脸上逐渐浮现出淡淡的悲凉之色，忙关心道。

“没事，沐芸，你知道应王吗？”

“知道啊，他害您入狱，还刺伤了您，您还提他做什么？”

“你怎么知道无忧糕一案是他设计好的？”

“这是殿下离开凡间后的事情了，沐芸还知道应王就是忌惮殿下一直护着王君，所以就想先拔掉殿下这颗硬钉子，好让王君失了保护再寻机谋刺。”凤九不免有些惊讶，在他绝对的实力面前，自己居然还有做硬钉子的份儿，这应王也太给她面子了吧。

凤九走上台阶，用手轻按机关，空空如也的铁制莲花托器就呈现在眼前。凤九取出玉石，小心翼翼地放回托器中。泛着幽幽绿光的“锁魂玉”就如当初那般完好无损地安坐在莲花座上，总算完璧归赵了。

凤九带着沐芸走在暗道中，“应王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仇恨？”

“一者乃夺母之恨，娴太后算是个明白人，她知嫡庶有别，对年幼丧母的王君照顾有加，让应王心生嫉妒；二者乃嫡庶之争，他并没有意识到立嫡不立长，立长不立贤的王位承袭制度，以至于他一直认为只要努力就可以得到，但是他不知道，无论他多努力，王位都是王君的，合情合理合法，不是他能抢来的；三者乃君子与小人之争，我听说，封后大典前几日，应王极度膨胀，因自己要篡位让人定制的华服没有定期做好大发脾气，行此谋权篡位之时还如此理直气壮，更有甚者，他对曾经为自己效劳的臣下为了掩盖罪证杀人灭口，兔死狗烹，就算让他夺得了王位，也是只知享乐，虚荣心极度膨胀的暴君，这才是这个朝代的大不幸。”

东华跟在凤九身后一路听她分析，如此冷静清晰，这白色不染纤尘的身影，如同阳春三月的一场春雨中盛开的白玉兰，亭亭玉立，冷清悠然，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美好的让人觉得有些高不可攀。自己从前总说她胡闹，但是如今才知道，虽然小狐狸平时脑子有些不在线，但是小狐狸骨子里头的君王气度和天下大义是浑然天成的，在危机时刻，小狐狸做出的决断丝毫不含糊，也绝不会意气用事。如说审时度势，小狐狸对着凡间发生的一切应该是最清楚冷静的那个。

花影舞动满宫墙，当年佳人仍难忘。清风浮动，青砖粉墙，百合花开，香气晕染了整片王城的清风，白衣女仙走在前面，白衣神尊静静地在后头跟了一路，随行的一众人静静地观赏这无声的风景画，谁也不忍心出口打破这宁静的美好。

凤九站在月华宫的门匾处伫立了许久，周围安静得只有百合花随风舞动的沙沙声，她终是没有进去，一个人盼望着她能回去看看的地方。她，终是没回来······

凤九准备捏诀离开，东华向沐芸传音，“沐芸，想办法把小白带进月华宫。”他希望他的心意和思念可以让小白看到。她不领情也好，有一刹那的感动也罢，他只想让她知道，这世间有一个人，真的很爱她，真的很想她，很想——很想——她去看看他······

凡间·承虞国·八十年前

谁言深宫城阙高处不胜寒？白衣子衿相思年复年。十年思量梦落花，可怜梦醒空繁华。花前月下白头翁，终不敌生死离别，千里青松南枝为谁种！

殿中的焚香袅袅升起，暖了渐入秋冬微凉的宫殿，暖不了离人破碎的琉璃心。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之人从万丈高崖上一跃而下，一时伤心过度、气急攻心昏迷的宋玄仁逐渐转醒。剪不断理还乱的离愁缠绕在宋玄仁残破的内心上，一点点地带走他活下去的希望。宋玄仁茫然地看着这殿内的一切，婵娟不再，潇湘难逢。繁花依旧笑春风，回首何去又何从，独把灯花弄。宋玄仁双眼空洞无神地枯坐许久。

“仁儿，小九走了你更要振作起来，你是承虞国的王啊。”

“母后，王儿不孝，请母后另立新君吧。”

“仁儿，你忘了内乱爆发之时小九和你说了什么了吗？一切以百姓为重啊，母后相信小九也不愿意看见你这般颓废的模样。”

“母后，小九她没了！她没了——”宋玄仁说着说着终于忍不住心底的悲痛，抱着太后泣不成声。

“母后知道，母后知道的。”太后不知该如何这个初历情事就屡遭情伤的孩子。

“母后，王儿想一个人静静，可以吗？”

“算了，你自己好好想清楚吧。”

宋玄仁终于止不住酝酿许久的眼泪，曲着腰抱着自己痛哭出声，眼泪滴在紫色寝衣上绽开朵朵花瓣。偌大的宫殿中静谧无声，隐隐约约中，金穗步摇摇曳声，金铃轻歌，深宫见月伤心色，夜雨闻铃肠断声。

次日•朝会

宋玄应安插在朝中的党羽随着太后一声令下清除个干净，如果让这些心怀不轨的人继续复辟宋玄应的旧势力，怕是神仙下凡也救不了他承虞国了。

宋玄仁强忍着悲伤去上朝，听朝中大臣汇报因内乱造成的民生凋敝，那日小九在牢中苦苦哀求他把叶青缇放出来守城，是啊，小九一切都在为承虞国的百姓着想，自己却气昏了头怨她一心只为了叶青缇，自己如此意气用事又如何配得上她对自己倾心？

“王君，此次九夫人以一人之力阻止了内乱，全国百姓深感愧疚从前对她的误会，有州郡太守上报，九夫人的身世查到了。”

宋玄仁顿时来了精神，“快奏。”

“王君，九夫人本是书香门第子女，然因并非名门望族且父族得罪了人，被仇家灭门，恰巧幸免的九夫人从此任侠，隐姓埋名，行侠仗义，在民间颇得百姓崇敬，只是不知其姓名，才对她颇有微词。加上应王殿下一直一手遮天蒙蔽视听，为了让九夫人离开王君，一直只要妖女之类的谗言，在内乱爆发后，百姓方才知晓为他们立言的一直都是他们爱戴又被他们误会的侠女九夫人，如此正请求为九夫人立庙供奉。”

“本王知道了，本王计划九月初九重新举行封后大典，众卿可有异议？”

“王君英明，臣等领旨——”

“还有事要奏吗？”

“那就散朝。”

“臣等恭送王君。”

月华宫

宋玄仁屏退左右，自己独自一人来到月华宫，回忆小九的一颦一笑，巧笑嫣然。错觉间，小九凤冠霞帔，万花粉黛皆为这失色，宋玄仁傻傻地愣在原地，半点挪不动脚，当他反应过来迟钝地抬手去碰那凤羽花的时候。小九笑了，他也跟着笑，他笑得很幸福，他很快乐，他却不知道为何快乐，不知不觉间，小九已经化作淡淡的红烟和空荡荡的寝殿融为一体。宋玄仁一阵失落，刚刚指尖似乎碰到的似有似无的温度又消散了。“小九，你在哪啊？”宋玄仁左右张望，不见那一抹倩影，“小九，别躲了好不好，我知道你在这。”回应他的，只有冷寂的宫殿和瑟瑟的秋风。“小九，你回来好不好？”宋玄仁像无头苍蝇一样在殿内到处寻找，终于无果。“小九，你要我怎么做你才能回来，我好想你。”宋玄仁自己说着说着，又开始无助地抽泣起来。眼泪掉的不能再掉的时候，宋玄仁总算冷静下来了，他刚刚看到的切切实实是小九，小九消散在空气中，这样，小九只是换一种方式陪伴着他而已。春雨绵绵，夏日骄阳，秋风落红，冬莹盛雪，无一不是小九。这样，小九就时时刻刻包裹着他，是他一个人的了，再也不会离开了，这样，真好。宋玄仁想通了，一颗泪珠，再次从他眼中滴露，叮当，滴在白玉铺成的地板上，声若银铃声起。沐浴在百合葳蕤花香中的，是惨白无色的花瓣，还是不可一世却昙花一现的王后，还是宋玄仁无处寄托的执念。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他只知道母后和他说，小九心怀天下，那他便乖乖地治理好国家，或许那时候，小九就回来了吧。

“仁儿，原来你在这儿，让母后好找。”寻找宋玄仁而不得的太后急急地赶到月华宫，看着这孩子悲伤却无法替他缓解丧妻之痛，只好故作轻松地开口。

宋玄仁胡乱收拾了一下满脸的泪珠，慌忙转身向太后行礼，太后见他这副样子倍感心痛，他也只会在小九面前暴露出悲欢，但是小九已经永远地离开了他，他还自欺欺人地骗自己小九还在，也就只能骗过他自己了。

“母后来找王儿所为何事？”

“仁儿，这封后大典？”太后不敢提他的王后，怕揭他的伤疤。

“母后放心，封后大典上必有王后，王儿一定要给小九一个正妻的名分，我不能让小九死得没有尊严，我要让天下知道，她白小九，无论是死是活，都是我宋玄仁的妻子！”宋玄仁的眼中燃起坚毅，这坚毅，在太后眼里，却无比的辛酸又悲凉。

“仁儿，你放心去办吧，小九的事情，是母后对不起她，母后从前对她有太多的误会，母后知道错了，你能原谅母后吗？”

“王儿不怪母后，但王儿有一事相求。”

“儿臣想以后就将寝殿搬到月华宫。”

“以后再说吧。”太后虽担心他从此再不入后宫，但是也没有办法了，他初经情事就屡遭情伤，甚至痛失挚爱，他能坚强地活下来已是不易，自己也不能太强求了。

“母后这是答应了？”宋玄仁的脸上浮现出了几日以来少有的淡淡的笑容。

“谢母后！”

“诶——”太后还想说些什么，宋玄仁就已经快步离开了，至于原因，不用说她也知道，以仁儿的性子，不过是准备他心心念念的大婚罢了。仁儿总是有些毛毛躁躁的性子什么时候才能改改，算了，他能从这阴影里走出来就好。

凡间承虞国•九月初九

旭日东升，承虞国王宫终于热闹可一回，这是一场迟到的典礼。满朝文武皆好奇这位救他们承虞国于水火之中的英雄王后究竟是何等风姿，遂早早地就候在封后大典现场焦急地等待王君携王后出场。

月华宫

“杨顺。”

“奴才在。”

“抬轿的人手安排好了吗？”

“王君放心，都安排妥当了。”

“提本王更衣。”

“是。”

祭台

一身火红婚服的宋玄仁步伐稳健地一步步走上祭台，本来他就是承虞国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如今这赤艳似火的华服更是衬得他英俊潇洒。紧随其后的，是一架红玉镶金制成莲花状的花轿，红藕紧闭，金卮含尖。群臣更是好奇这位王后究竟是怎样一位绝世美人，才让多年不近后宫的王君如此将她藏着掖着，半点不让旁人偷香。

宋玄仁和红莲较到达祭台最上层时，礼官开始宣读诏书：“朕闻天地不变不成施化，襄阳不变物不畅茂，夫人白氏少而婉顺，长而贤明行含礼经，言应图史貌和德佳，宜本系庙为天下母。白氏攸德，温婉淑德、娴雅端庄，秉性端淑，持躬淑慎。肃雍德茂，温懿恭淑，有徽柔之质，柔明毓德，有安正之美，静正垂仪。 于宫尽事，克尽敬慎，敬上小心恭谨，驭下宽厚平和，椒庭之礼教维娴，堪为六宫典范，实能赞襄内政。着，册封为后，赐号贤淑，正位中宫，为天下之母仪。夫坤德尚柔，妇道承姑，崇粢盛之礼，敦螽斯之义，是以利在永贞，克隆堂基，母仪天下，潜畅阴教。内驭后宫诸嫔，以兴宗室；外辅朕躬，以明法度、以近贤臣。使四海同遵王化，万方共仰皇朝。钦此——”

“臣等诚愿王后殿下万福金安——”

宋玄仁轻轻按下机关，红莲花轿渐渐绽开，拥红妆，翻翠盖，菡萏含娇蕊。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群臣不禁脸红心跳，也叹服此王后虽为红颜，却非祸水。他日日夜夜每刻一刀，肝肠寸断一分，这无数个日夜不断地告诉他残忍的真相——小九已经死了。他自欺欺人好不容易抚平的伤疤，又再次裂开。但是，这一次，他不会再颓废下去了，是战乱害死叶青缇逼死小九，那他就励精图治，一手创造一个太平盛世，让小九走得没有遗憾！

“封后大典正式开始——”

“一拜天地——”宋玄仁对着天边一拜，身边的“王后”站得笔直没有动。

“二拜高堂——”宋玄仁对着太后又是一拜，“王后”依旧没动。

“夫妻对拜——”宋玄仁对着雕像莞尔一笑，“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了。”，对着雕像又是一个深鞠躬。

台下的群臣明白了，王后只是一尊雕像，他们承虞国的王后怕是早早薨逝了，这场封后大典怕是一场冥婚，而王君将自己的余生托付给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像，对已逝的王后是有多么深情才能做到。

余生的四十年，宋玄仁带着爱殇，重整国家朝政，肃清吏治，推行改革，招揽军将，强军护国，承虞国逐渐恢复正元气并日渐强大，百姓安居乐业。自己每日在月华宫批奏折，再不踏入后宫。

人到垂暮之年难免多生感慨，双鬓斑白的宋玄仁不复当年韶华，眼底尽是沧桑。看着自己为小九守下的锦绣山河，自己这么多年的执念究竟为了什么，他用了四十年的时间依旧没有参悟明白，他只知道他应该为小九做这些。

不负山河不负卿。

一人独守一清宫，孤影观遍满天下。

沐芸收到指令连忙开口，“殿下，我想回月华宫一趟。”

“怎么了？”

“殿下赠沐芸的簪子因当时帝君召得急落在月华宫里了。”凤九看着沐芸做贼心虚的模样，忍俊不禁。罢了，沐芸不知道自己同帝君早就回不去从前了，小姑娘抱不平牵牵红线也是正常，且依她吧。

“好，不着急，我在正殿等你。”

凤九踏入宫殿中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掐了掐自己，疼得她眼眶里泪珠直打转。活见鬼了，居然有一位和她一模一样的女子身着嫁衣地站在自己面前。果然跟沐芸进来真是值了。凤九好奇地走上前，触碰到这美人的时候，她也被吓了一跳，冰冷，僵硬，看来这不是真人，而只是一尊雕像。联想自己进殿时看见分毫未曾改变的陈设，和面前雕像旁的灵位，怕是王君自我安慰的黄粱一梦。

“王君，小九回来看您了。”虽然自己被碰瓷实锤，自己不明不白之间又被嫁了一次，凤九不禁心疼这位意气风发却因情误终身的少年。

“这句话，我等了几十年，总算是等到了。”东华隐身现在她身后，声音渗透着无奈。

沐芸在自己房内找到簪子，兴致冲冲地来找凤九，见到雕像的那一刻，但是没有凤九那么不淡定。

“好你个沐芸，你家殿下我被碰瓷了你都不告诉我，要不是我们来这凡间一遭，你是不是打算永远都不告诉我了？啊？”凤九佯装恼怒地问沐芸，两个人就这样打打闹闹着离开了月华宫。

凤九走后，东华终于现了身，小白也是有能耐，还真把沐芸当成妹妹宠了。“司命，你查一查那叶青缇的祖籍和生平经历，本君回九重天后呈上来。”

同样是凡间历劫以后，从前的九儿愿意和他一起去凡间的破屋缅怀他们逝去的感情，但如今，小白是来查案的，仅仅是为了解决魔族闯出来的乱子，护四海八荒太平。从前他对她说，你不是寻常女子，果然，小白心里最在意的，第一位天下太平，第二位便是家人和叶青缇了吧，总之，永远轮不到他。

花开堪折直须，莫待无花空折枝。他、小白、叶青缇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小白和叶青缇心心相印，而他只能一直追在她身后，观望只属于他们的风花雪月。有句话说得好拥有的不懂得珍惜，失去了才追悔莫及，终极一生都在寻觅白月光和朱砂痣，却从未珍惜过自己曾经拥有的白米饭和蚊子血。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