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云姑姑却并没有走近大殿的正堂,而是向一侧的角门走去。
角门前站着个太监,面白无须,见了庆云姑姑,忙迎上来招呼:“哎呦,您这次可有些太慢了,陛下早等不耐烦了。”
庆云姑姑仍是一副平淡无波的模样,只稍稍向后退一步,对容夭道:“小姐,让德顺带你进去。”
容夭仰仰脸,笑得乖巧:“烦请公公带我进去。”
那太监目光在她身上一转,“小姐请随我来。”
两人一前一后踏入侧殿。
因为是侧殿,殿中并不很大,窗边摆着一张案桌,上面齐整的摆放着用朱笔批过的折子,花梨木镂空大椅上端正的坐着一人,素白袍子上用银丝绣了龙纹煌煌,玉白捻珠串长冠束起墨发,两手相交于桌案上,衣袖微敛,露出修长白皙一截手腕,是羊脂玉一般的莹润修劲。
那人听到响动,目光从面前的折子上移来。
是渺渺山水烟云笼在眉间,眉梢远山似的弥开去,一双形状分外柔和的眼眸里蕴了春风缭绕,女子般嫣红稠丽的唇,唇色稍深,落于那样无暇白皙的面庞上,宛然惊鸿。
好一位柔和温平的帝王。
容夭扬着脸看他,身上衣裳已被冷汗浸透,指尖不自觉揪紧了素色衣角。
只有她想起那日在水牢里听见他好似温柔实则凉薄的话语,和隔了粼粼水波映入眼底的,那漠然冰凉的目光。
传闻中和蔼亲民的景阳帝唇角噙着浅笑,却不说话。
容夭得了德顺的暗示,屈膝歪歪扭扭行了一礼:“陛下。”
她直起身子,语气怯怯弱弱,眼里包出一汪晶莹的泪珠儿:“容夭,是容华的容,桃之夭夭的夭。”
素色龙袍的男子这才有了动作,清润好听的话音入耳:“无需紧张。古籍中道是鲛人一族有众多支族,各有不同,夭夭是哪族的鲛人啊?”
容夭低垂着眉眼,依稀记得人间有不可直视君主的规矩,乖乖的答话:“是素鲛。”
她顿了顿,怕他不明白似的填补了一句,“南海最北靠岸的地方,是素鲛的领地。”
南海最北靠岸的地方啊,景阳帝心下有了计量,弯弯眼眸依旧是温和模样,“我初见你时,你便是鲛人模样,一条鲛尾熠熠生辉,珠光尚可不能及,那样的漂亮的尾巴,我还以为是银鲛一族。”
银鲛一族在古籍上有寥寥几句记载,除了眼花缭乱的修饰其容色天成外,便只有一句。
“鲛人一族分支甚广,以银鲛为尊。”
“银鲛么。”容夭捻着袖口斟酌,将唇紧紧抿住,露出几分怯意,“陛下怎么能将夭夭和贵裔天族相较,银鲛族中,哪怕是最不起眼的小鲛人,也足以掀起方圆十里海面振荡,天色大变。”
“但他们不爱露面,从来不往岸边来。”
景阳帝见容夭蹙着眉眼,眼眸含泪,不由浅笑,“夭夭竟这样怕银鲛一族。”
容夭不作声,在光影映不到的暗处,她眼底笑意一闪而过。
既然你人族惹我至此,便休怪索要宝物一事,我银鲛一族不愿和和安安的谈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