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天

三、林回弃壁

原文：

假（1）人之亡（2）与，林回（3）弃千金之璧，负赤子（4）而趋。或曰：“为其布（5）与？赤子之布寡矣；为其累（6）与？赤子之累多矣。弃千金之璧，负赤子而趋，何也？”林回曰：“彼以利合，此以天属（7）也。”

夫以利合者，迫（8）穷祸害相弃也；以天属者，迫穷祸害相收（9）也。夫相收之与相弃亦远矣。 且君子之交淡若水， 小人之交甘若醴（10）；君子淡以亲，小人甘以绝（11）。彼无故（12）以合者，则无故以离。

注释：

（1）假：春秋战国时期诸侯国名

（2）亡：逃亡

（3）林回：人名，假国之富翁

（4）赤子：初生的婴儿

（5）布：古币钱，这里指钱财

（6） 累：受困

（7）天属：天然的血亲

（8）迫：接近，遇到

（9）相收：互相收容

（10） 醴：甜酒

（11）绝：断绝

（12）无故： 没有关系，不沾亲带故

译文：

假国（为晋所灭时）国人（四散）逃亡。（其中有一个叫）林回（的人）丢弃价值千金的 璧玉，背负初生的婴儿逃命。有的人说：“是因为价值吗？初生的婴儿（与壁玉相比）价值太少啊；因为省力吗？初生的婴儿负担（与壁玉相比）大多了。丢弃价值千金的璧玉，背负初生婴儿而逃命，为什么？” 林回回答说：“那只与利益相吻合，这是与天道相一致的。”

所谓与利益相吻合的东西，就是遇到贫穷和灾祸的时候会互相抛弃的；与天道相一致的东西呢，遇到贫穷和灾祸的时候是互相收容的。那互相收容和互相抛弃相差太远啦。 君子的友谊像清水一样平淡，小人的交情像甜酒一样甘甜；君子淡泊却心地亲近，小人甘甜却利断义绝。大凡无缘无故而接近相合的，那么也会无缘无故地离散。

寓意：

君子之交淡若水， 小人之交甘若醴；君子淡以亲，小人甘以绝。彼无故以合者，则无故以离。

渐渐地，我们走上了社会。于是逐渐不复当年的纯真，与人交往时我们开始考虑起利益，考虑起是否有利于我的一切一切；我们开始交结“贵人”，以期能在事业上帮助自己；我们开始和那些曾经的朋友淡了断了联系，因为忙于“事业”；同时，我们也开始和曾经的我们断了联系，渐渐变成了一个“成人”。我们将这个过程叫做“成熟”。

然而，“成熟”耶？“世故”耶？回首当年，我们也曾讥讽别人市侩、唯利是图云云，可渐渐，我们也成了口中的“别人”。

细思一番，我们可还有某一个可以交心的人：一个可以几瓶酒，几个小菜，一夜到天亮的人呢？一个可以敞开心倾诉，不用瞻前顾后考虑的人呢？除了父母、夫妻呢？还是与父母夫妻也不能如此呢？

是我们变得“成熟”了吗，还是我们变得“世故”了？真正的成熟恐怕不是世故，而是知世故而不世故罢。

有人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可是曾有人逼着你变得世故？恐还是你自己罢——那个想要谋求更大利益出卖了曾经纯真的自己的人。

也确实，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求人办事不得不低头。于是，低头罢，渐渐地，低头久了再抬不起头来。

我们需要一个可以堂堂正正抬起头的地方，需要给自己留下一块心灵的自留地，一个可以忘却一切世故真正做回自己的自留地。这里有一二可以无话不谈的人，一二可以持之以恒的兴趣，一二可以为之一生付出的理想。这也许是最后一个可以认出自己，最后一个做回自己的地方。

可以让所有人看不起的我们，别让自己看不起。莫要完全成了那个少年口中的“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