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碎

他盯着我，不说话。

我只当他是词穷。

——书上的道理太单薄，到底盖不住过于鲜血淋漓的人生。

听雨…没用的。

江汝成为什么没用？

这个问题适合他，也同样适合我。

听雨…古话说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固然高洁。

听雨但是玉最后毕竟碎了，瓦最后毕竟存下来了。

听雨我是个没什么拯救世界的大理想的人，细碎的烟火就已经很值得我留恋了。

江汝成看着她满足的小样子，心里泛过一阵酸楚。

玉和瓦，多么形象的比喻啊。

江汝成有些人，是不甘愿作瓦的。

江汝成要么碎，要么成器，总不会收敛棱角的。

他毕竟是血气方刚的少年，有一肚子的理想和热情。

就算深谙政事与风云，依旧没能改变一颗心。

他经历过十年前的谈判，也曾孤身游说十万铁骑退兵。

骄傲是刻在骨子里挥不去的。

听雨小少爷，你说非池中物这个成语，也许就是形容你这种人吧。

他只是笑着，不说话。

从官居从一品的太子少保到阶下囚臣的起伏，任谁谁又受得了？

眉目间藏不住凄凉。

江汝成凌清宫这个池子，不小啊。

……

用一点时间感叹，用大把的时间忙碌，这就是凌清宫中的日子。

听雨他有时候会突然消失，身上也总是带着各种各样的伤，问他缘由，他却不说。

他似乎天生长了一副小公子的容貌，落魄起来，让人心疼的很。

有时候看他满目幽恨，我心中也觉得悲凉。

"你真的那么感兴趣朝堂上的诡谲云涌？"

他苦笑着点点头。

江汝成"是啊。"

江汝成"因为我曾经也属于那片风云。"

听到熟悉的人与事，他总是会觉得自己从未老去过。

仿佛一切波澜壮阔也只是昨天。

他依旧瘦弱，但那份瘦弱的身子骨里却有坚韧的超乎常人的能量。

纵然被磨的再平，他对着史书谈笑风生，仍是少年的模样。

仍然是骄傲的，恣意的，极为聪慧的。

这个囚臣，不一般。

……

我逐渐习惯了和他一起生活。

虽然他挑食又总是病着，却着实是个有趣的人。

我存心怀疑老天嫉妒他太聪明，才会给他这么一副多病的身子。

听雨小少爷，我来之前，陪着你的，是谁啊？

他摇摇头。

听雨…那你就自己在这么大片儿地方呆着？

江汝成嗯。

江汝成半年时间，除了来抢东西和寻仇的太监宫女，没人来这阴气重的地方。

听雨多无聊啊。

他耸耸肩，很无奈的叹了口气。

江汝成皇上不让我死。

他看着我震惊的表情，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

江汝成倘若玉碎了，他拿什么镇得住江山，谁给他出主意？

他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幽深的表情，让人觉得心生寒意。

那副表情，似乎早已经看透了自己所有的价值。

没有愤怒，没有冰凉，只是习以为常的平静。

与他的年龄一点都不相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