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多月过去,这位小公子身上的贵气越来越淡。
虽然身体依旧不适应如此简陋的环境和粗劣的饮食,但心却慢慢平复了。
他开始试图寻找一点活下去的寄托。
毕竟让他这种小公子整日和丫鬟太监待在一起,精神上也是极孤独的。
听雨你这几天明显心不在焉的,在想什么事情吗?
听雨盯着他的脸,不无担忧的问。
江汝成没什么大事,只是…无聊啊。
江汝成你最近有出宫的机会吗?
听雨愣了一下。
听雨出宫的机会?
听雨…有倒是有,这个月出宫采购物品的机会还没用。
听雨正在盘一根狗尾巴草。
少女的快乐总是这么简单。
她习惯这种孤独的宫中日子。
江汝成你倘若去,可以帮我带几样东西吗。
听雨…别让我带太名贵的就行。
听雨我没钱。
他一副心愿得偿的样子,露出了一个满足的笑容。
江汝成…不名贵。
听雨看样子,谋划好几天了吧?
听雨…挺好奇你到底想要什么的。
我实在猜不出来,有什么可以勾起他的兴趣。
他对于戏不感兴趣,对于酒和宴会也没什么兴致。
最大的爱好似乎就是对天发呆——这是他平时做的最多的事情。
江汝成一瓶墨,一支笔,假如有余钱就买盒颜料。
他拿出抄家时藏起来的余钱给听雨。
听雨…竟然是这种东西?
他笑了笑,语气柔和了很多。
江汝成人待久了什么都不做,没病都会憋出病来的。
江汝成每天写点东西,画些花鸟,也算是消磨时光。
听雨需要字帖一类的吗?
江汝成暂时…不用吧。
江汝成幸亏少时背过很多书,写个一年半载的足够了。
他这些天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回想过去。
想背过的书,或者是某天见过的人。
听雨这些日子天天听你吟诗唱曲的,我都会上两句了。
他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
江汝成你啊,机灵的很呢,倘若有机会念书,一定也是个聪明孩子。
他似乎从来不会觉得我这个小丫鬟有什么轻贱的。
他从来不会觉得我不配读书,亦或是她不配和他探讨高深的哲理。
只是听,听我去讲我的故事和想法。
就像是对学堂里的小朋友一样。
似乎尊重是刻在他骨子里的。
我很少见这样的人,尤其在宫中。
听雨很小的时候,家里富庶些,念过几个月的书。
听雨只是现在都不记得了。
江汝成家里富庶,为什么要把女儿送入宫?
我摇摇头,抿着唇。
听雨十多年前的饥荒,我家世代主管粮仓,家里有一些余粮,被饥民深夜攻破了抢粮食…
听雨我那时太小,记不清楚事。
听雨只记得父亲和哥哥被杀了,母亲怕被抓住自尽了,我就坐在地上哭。
他发现她的神情有些不正常的平静。
也许早已足够失望了。
听雨…后来饥民发现了我,我一觉醒来就在浣衣格里了。
江汝成…你被卖了?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
听雨…也许。
听雨不重要了。
我并不在意具体为什么来到这里。
想多了只会更难过。
只是偶尔想起父亲母亲的名字,会觉得恍若隔世。
偶尔惦记姐妹兄弟们的下落,却又无处寻觅。
人疼久了,是会麻木的。
倘若对于刺痛一直敏感,那我们该怎样挨过惨淡的人生啊。
江汝成…真的不在意吗?
我愣了一会,幽幽的问他。
听雨在意…有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