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的滋味是什么样的？
就好像，一切的规则都在崩溃，像海浪冲上礁石一样上涌，但与此同时，一切的规则也在重建，就像潮水慢慢退却。
人的精神是需要维持在一个稳定的状态的，除了稳定的那个点，其余的全部，都是混乱。
现在的芊眠，就正处在她无法控制的混乱之中。
她像是溺在海水之中，能够感受海水的波动，海浪的起伏，却无法呼吸。海水仿佛有了自己的思想，明白她渴望呼吸渴望存活的想法，于是刻意地和她作对，当她坠落时，它层层压下，当她上浮时，又紧紧跟随。
她逃脱不了，也不知道从何挣脱。
我会死吗。芊眠喃喃地想，会就这样死在这里。
如果她就这样死在无边无际的昏昧里，外面世界的她，又会是怎样的结果——会像泡沫一样崩解，还是像灰尘一样灰飞烟灭，是会失去理智变成怪物，还是无声无息地被另一个“人”占据身体。
她想象不出来，却又控制不住地去幻想。
她好像被海浪缠住了手脚，明知放弃是死亡，却提不起力气挣扎。
就这样吧。
这样的念头终于出现在了她的脑子里。
很奇怪，当她意识到这一点时，那令人窒息的恐惧突然消散了。仿佛重重压在胸口的巨石突然碎裂开，变成了满身的石块。
砸得很痛，但是那种无能为力的绝望散去了。
这实在是一件很古怪的事。
当她拼命地，竭力想要活下去时，她无能为力，只能被恐惧摄住心神，然后坠落在失控里。可当她真的放弃了，等待死亡时，那些恐惧就像失去了根系的植物，在锐利的烈阳下枯萎，湮灭，而濒临崩溃的失控状态，也奇异地停止了发展。
那么，到底什么是生，到底什么是死。
那么，到底什么是情感，什么才是思考。
封闭灵性带来的，究竟又是什么样的状态。
她忽然感到一阵浩瀚的，平静的空茫。
那像是一片海。是淡青色的，漂浮的海。它漫长，如同光阴的流逝，也寂静，像是心脏的搏动。
它是生，它也是死。
她淹没在这片海水之中。她不再呼吸，也不再挣扎。她的身体像是融进了这片海域，她能听到它在低声地喃喃自语，能听到它无时无刻不在痛苦地嘶喊。
不——不对。那不是它。
她看到海面上涌起了淡淡的波浪。像是一只手轻轻拨动着海水，从不知名的远处走到了她的面前。
它微微地摇曳着。
它不曾喃喃自语，也不曾绝望嘶喊。
那只是它曾听见的，来自失控之外的声音。
它听到一切。它看到一切。
它感应到一切。
那失控的一切，在海面之上，他们喃喃自语，复述着失控的情感和思考，他们绝望嘶喊，痛斥失控的感应——
感应，那就是感应。他们放纵的一切声音，被海水一层一层接纳的，在海面上不断涌起的波浪。
那就是它的感应。也是它所感应到的一切。
那就是她要控制的一切。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