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长河里冰冷的水，没有源头却生生不息。
即使是金硕珍这样特殊的身份，在它面前也无能无力。
物是人非，沧海桑田，人世间用来形容事物翻天覆地变化以及时光流逝太快的感慨词，金硕珍没想到有一天会被自己用在自己身上。
金硕珍“九九？”
凝视着面前的女孩，金硕珍全身的血液顿时凝固，感受到她身上生疏的气息后，第一次产生自我怀疑。
原因不为其他，只因她那双流光溢彩的眸子失去了往日的光辉，像被一层雾霾掩住，迷蒙又浑浊。
眼睛是通往心灵的窗户，现在这扇窗户被九九关上，还被她蒙上了一层严实遮挡物，金硕珍实在不敢确信站在面前已经越过他肩膀的人是当年那个还未及他肩的小女孩。
九九“先生，您找我吗？”
女孩再次开口，只是目光没有聚焦在离她不远的金硕珍身上，而是透过他，盯着他身后的什么东西。
金硕珍“九九？”
金硕珍发现她的端倪，不确定地在她面前挥了挥手，面前人毫无反应越过他，仿佛他已跟空气融为一体，她眼里没有这个人存在。
金硕珍“九九！”
擦肩而过的瞬间，金硕珍出手想抓住九九躲闪的衣角，可事与愿违，手边光滑的布料一触即过，只有几丝香气残余在手中，被风一吹，很快便消散在空气中。
九九“先生，有什么需要吗？”
金硕珍顺着身后的声音转身，这才注意到九九手上正拿着一堆樱花编织品，看起来粉粉嫩嫩的，很惹人怜爱。
男人“这东西怎么卖？”
身后的一个成年男人待九九靠近后，毫不客气随意扒拉着她手上的编织品，眼里不禁透露出一股嫌弃的意味。
九九“一个20，两个35。”
男人“这么贵！你这编的乱七八糟的，不就是仗着在景区，你们这些奸商啊，便宜点，我买一个。”
九九“不好意思，先生，我们这是纯手工的，编织材料成本也很高，这是我能给你的最低价了。”
金硕珍听到男人忽然放大的嗓门，不快皱了皱眉，正欲上前，却在看到九九面上柔和的笑意后，生生压制住了上升的怒气。
像是一副面具，她的笑容没有温度，只有应付外界的疲惫。
这些年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事发当天那滩血迹究竟是谁的？
疑团一个接一个涌上心头，金硕珍视线紧紧钉在九九身上，试图从她一丝一毫的神情动作中找出这些问题的答案。
男人“那我不要了，原本是看到你这张脸想可怜可怜你，给你买一个，没想到你这么不识趣，那…”
九九“先生。”
九九出声打断男人的牢骚，从手中一堆编织品中抽出一把编织干花，递给男人。
九九“这个免费送你了。”
见他反应不及，九九不耐将花塞进他怀里，然后便一言不发，扬长而去。
男人“哎，你这人还真是不识好歹…”
男人指着她的背影，对她表现出的不耐明显十分不满，一堆指责诘问正待脱口而出，嘴巴却突然像是被强力胶黏住，再发不出一点声音。
金硕珍掩藏在袖中的手上柔粉光渐收，面色平静，漠然凝视着面前因为失去语言能力上蹦下窜的男人，唯有那股从丹田涌上的热气正提示着他刚刚做了什么。
再回神，九九早已不见了身影，望着那条延伸至天际的小径，金硕珍脑中思绪万千。
———
梁枳“喂！你站住！”
夜色茫茫，幽静的小巷上空电线密密麻麻织成一张恐怖的网格，昏黄灯光像是洪水喷泄后留下的积水，吞没了所有角落。
被拉的斜长的身影融混在纵横交错的网格中，犹如被荆棘遍布束缚，凌厉的声音刚落下，身影就如触电般，生生顿在原地。
梁枳“这是刚做生意回来吗？”
错落有致的步伐逐渐靠近，连带那些带刺的话语也越来越近。
梁枳“都跟你说多少遍了呀。”
梁枳“别出去丢人现眼。”
说话人声音柔柔的，如果不是事发在自己身上，九九实在无法将这个看起来乖巧又精致的女孩和那个总是使尽所有方法来折辱自己的恶魔联系在一起。
梁枳“哑巴了吗，说话啊！”
指甲嵌入皮肉，她像是要硬生生撕扯下九九手臂上她揪住的那块肉，手劲之大，迫使九九被她拉扯转了个身，面对面跟她视线接触。
她今天好像很生气，看着她的眼神像要把她吃掉，还带着些许病态的疯狂。
这个嗜血的恶魔，每次一遇到她，九九身上不见点血她似乎就不罢休。
梁枳“我让你说话，你没听见吗？”
轻飘飘的，像羽毛，如果九九是个男生，应该会被她这甜糯糯的语气挠的心痒痒吧。
九九“你要我说什么？”
九九大力扯下她揪住自己手臂的手，嘴角浮出笑意，眼里薄霜渐显，经昏黄路灯的过滤竟带着几丝光彩。
由远处乍一看，两人俨然一副岁月静好，其乐融融的画面，但只有接近的人才能感受到其间的波云诡谲。
九九“你是觉得我好欺负吗？”
梁枳“呵———”
女孩柔和的面庞突然变得狰狞，捏着九九衣袖的力度就如来时，没来由被她撤的干干净净，她一动不动，只是静静凝神端详着九九，露骨的目光毫不顾忌打量着九九的一切。
她的目光过于露骨，让九九不禁被盯得发毛，仿佛自己在她面前被扒光了衣服般，明明奇怪的是她，她这副理所当然的姿态竟然让九九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奇怪的人。
“嘭———”
天旋地转，眼前突然一片漆黑。
九九神思还未反应过来，从头骨深处发出的疼痛便迅速贯穿全身，带着脑袋也跟着嗡嗡作响。
梁枳“不堪一击。”
女孩看着因承受不住疼痛而靠着墙角缓缓滑下的九九，眼里流露出不屑、厌恶。
梁枳“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讨厌你吗？”
女孩双手环胸，俯下身凑近九九耳边，温热的血液从她额角流下，带着一股浓重恶心的血腥味迅速占满鼻腔。
梁枳“啧啧啧，这么脆弱，朴智旻怎么看上你的啊？”
见到九九因为她的话睁开了迷蒙的双眼，女孩眼里止不住戏谑。
这样的快感，她这辈子都不想停止，所以她得留着九九的命———
慢慢玩。
九九“你…给我…闭嘴…”
朴智旻是九九的禁区，是她心里不可玷污的一块神圣之地。
面前这么丑恶的人，不配提他，她不允许这种恶魔污染到朴智旻一丝一毫，哪怕只是说说名字，也不行！
梁枳“你犟个什么劲，我会好好留着你，让你永远都见不到他。”
女孩被九九的反应激起了某根敏感神经，穿着皮靴的脚毫不留情踩在她无力垂在地上的手指。
九九“为…为什么…”
一阵接一阵的疼痛让九九身心遭受着巨大折磨，在女孩提到朴智旻后，内心的煎熬更是达到极限。
无数个深受折磨的夜晚，她从未有哪一刻如现在这般，有如此强烈想死的念头。
梁枳“想死吗？”
看着九九眼里因为自己提到朴智旻后微微颤动的光芒，女孩在脚下又使了几分力，拉近与九九间的距离，气音轻颤但充满挑衅，是她在努力压制心中那股汹涌杀意的结果。
梁枳“我偏不让！你这辈子别想再见到朴智旻。”
梁枳“他死了，我见不到，你也别想见到。”
九九“梁枳…”
九九虚弱的声音在女孩耳边响起，这是她第一次叫她名字，让她不禁有些许惊讶同时又有些愤怒。
九九“你叫我什么？”
九九“我告诉你一件事…”
九九无视她语气中的愠怒，用一种商量近乎乞讨的语气叫着她。
梁枳“别给我耍花招。”
梁枳性格多疑，即使在和九九的战争中她占了上风，但被踩在脚下的猎物还在喘息，让她不能完全掉以轻心。
九九“关于朴智旻生死的…”
九九用尽全身力气支撑着自己，开始诱导梁枳，想把主动权抓在自己手上。
通过刚刚的对话，她已经找到了能决定她生死的突破口，机会到了，她自然不会放过。
梁枳“你什么意思！”
如九九所料，她的情绪有了很大起伏，因为激动不自觉失了分寸，开始自乱阵脚。
梁枳“说！他在哪儿！他现在在哪儿！”
她暴力抓起九九的衣领，将九九从地上拎起来，神情可怖，那双因为激动凸起的眼珠，布满了或大或小的血丝，让她看上去不再精致，不再柔和。
九九“这是个秘密…”
小鱼上钩！
九九嘴角不自觉挂上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眼神在梁枳身上梭巡，引导她凑近自己。
毕竟是个秘密，要说悄悄话才能保证万无一失。
梁枳得到讯号，松开她衣领后，便迫不及待将耳朵凑近———
梁枳“啊———”
掐准时机，趁其不备，紧紧咬住诱饵。
九九拼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死死咬住梁枳的耳廓，幽静的小巷上空顿时响起一声剧烈惨叫。
梁枳“你这个贱人！敢骗我！”
好不容易挣开九九的撕咬，感受着耳廓上传来的炽热疼痛，那在心口压抑多时的杀意顿时冲破理智，梁枳从口袋掏出那把存放已久的水果刀，对着早已体力不支躺在地上的九九便猛然刺去———
不惧那几乎要让九九窒息的杀意， 她如愿以偿闭上眼睛，脑海里朴智旻那张脸越来越清晰，仿佛这个人从未离她远去，而是一直伴她左右。
这个一激就怒的蠢货，上一秒还说要留着她的命，下一秒就被她三言两语挑的自乱阵脚，再稍微添把火，她就能正中下怀。
思及此，九九心满意足放下了那颗悬吊已久的心。
她一直在努力生存着，她一直在努力践行答应朴智旻的事，可越是过于沉重的承诺，越不容易实现。
她失约了。
九九“对不起，哥哥…”
九九“我坚持不住了，你不会怪我吧…”
锐利的水果刀，冰冷的利器，即使经过暖黄调路灯的洗涤，依旧温暖不起来，散发出的光寒凉刺骨，直直对着九九的心口刺去———
金硕珍“九九！”
意料中的皮肤被刺穿的感觉并没有传来，耳边反而多了一串混乱不堪的脚步声，以及有什么重物倒地的闷响。
失去意识前，九九还能清楚听到那把锐利尖刀掉落在地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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