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硕珍“九九，好点了吗？”
与那条昏暗的小巷不同，医院四处被炽白光线充盈。
看着静静躺在床上的九九，金硕珍内心突然有些许触动。
原本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抚上她额角包裹的白纱布，那里，流血的伤口得到及时处理已经完全止住，不再渗透出血丝。
金硕珍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只感觉胸口处那缺失的一块好像在触碰到她的时候，正重新慢慢萌芽生长。
他不自觉想起了上帝问他的话———
什么是爱？
那时他漫不经心回答，是包容一切的力量。
可什么是包容？什么是一切？
他以前不想参透，现在是无法参透。
九九“哥哥…”
寂静病房里，白色灯光打在九九脸上，更显惨白，金硕珍感知到她的动静，心虚地迅速撤开了手。
九九“哥哥…”
病床上的九九似乎没有醒来的迹象，只是嘴唇不停翕动叫唤着那个最疼爱她的哥哥。
心里泛起一股酸意，嘴角不自觉溢出一抹苦笑，金硕珍再次伸手抚上她的额头，温热粉光带着一股不可言喻的情感自指尖倾泻流出，逐渐渗入九九脑中。
这似乎是金硕珍第一次使用魔法安慰人，感觉怪怪的，但并不坏。
那股暖流似冬日暖阳，不多却丝丝韵韵皆被九九吸收，从额心传至四肢百骸，很快就将她心中的恐惧寒冷驱散。
感受到四周轻微躁动逐渐消失，金硕珍聚拢指尖力量，稍一使力便将那股带着浊气的光芒回收，纯净的躯体因为还未适应浊气的污染，在丹田处引起一股刺痛。
女人“咦？都过了两个多小时了，也该醒了。”
因为注意力过于集中在九九身上，导致金硕珍对这个护士进门的动静未有任何察觉。
她惯性查看床边输液瓶，然后将调节器速度加快了点，观测到九九异常的状态，心中计算着去叫主治医生：
九九“这是哪？”
九九的声音很沙哑，再加上身体很虚弱，气若游丝的嗓音很快消散在空气中。
女人“醒了？”
感受到鼻尖充斥着的刺鼻消毒水味，九九不适地环顾四周环境，原本一闪而过的视线在触及墙角的那抹月白后生生顿住。
这身影一如十年前，圣洁纯白，与九九记忆深处的那个他稳当贴合。
女人“小姑娘，要帮你报警吗？”
护士显然是个热心肠的人，注意到九九盯着墙角出神，不禁回想起在医院门口看到她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场景，心中疑惑的同时泛起了几丝同情。
九九“啊？”
九九回神，因为没听清护士的话，迷茫盯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女人“你现在觉得反应不过来吗？”
女人“昨天在医院门口捡到你的时候，你头上的伤挺严重的。”
九九“捡到我？”
九九摇头，回复着护士关切问候，眼神不经意瞥向仍站在墙角一动不动的人，再联想到之前故意忽视不理睬他的事情，心下有什么东西正逐渐清晰了然。
女人“嗯，满头血。”
护士扁扁嘴，脸上每道表情纹似乎都在诉说昨天见到她时的惨状。
九九“姐姐你是新来的吗？”
女人“是呀，不过你可别小瞧我，我很厉害的。”
怕九九对她有偏见，护士用力拍拍胸脯，一副我敢对你打包票的自信神情。
九九“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啊？”
九九露出浅淡笑意，对她的行为感到好笑的同时在心底涌起一股暖流。
女人“出院还不行，最快也得住个三天。”
九九“可我的住院费…”
女人“你的住院费早就结清了，一个姓朴的人寄过来一张支票，你不用担心…”
九九“姓朴？是叫朴智旻吗！”
九九从床上一跃而起，一颗心脏因为她的话猛烈跳动起来。
她不该期待的，当初是她亲手送走的朴智旻。
再怎么有奇迹出现，化成骨灰的人也不可能复活。
女人“是叫朴智旻。”
护士音量不大，但语气却分外斩钉截铁，让九九连怀疑自己听错了的余地都没有。
九九“他有出来…有联系留下…或者他还在吗…”
女人“什么？你慢点说。”
一时慌了神，九九丧失语言组织能力，一番话表达了好几层意思却毫无章法，让护士听得云里雾里，忍不住出声安抚她的情绪。
九九“不可能的，他已经不在了…不在了…”
十年了，三千多个日夜，她没有哪一刻不在强迫自己忍受煎熬，忍受失去他的痛苦，强迫自己适应他的离开。
现在说他没死，那她十年以来的日子都算什么！
女人“小姑娘，你没事吧？”
看到面前突然呆滞的九九，护士又忍不住那颗关切的心。
九九“我没事，就是累了，想休息休息了。”
九九崩溃掩面，强忍着内心崩塌给护士下了逐客令。
女人“好，那你休息，有什么需要按铃找我。”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在听到轻微的关门声后，九九才撤离双手，双目无神看向金硕珍。
金硕珍“我…”
金硕珍嘴唇轻启，话到嘴边却不知如何说出口，只留下单个音节在空气中残留的尾音。
静默良久，九九似个一动不动的木偶盯着金硕珍，空气中微妙的气氛正在漫延，直让他心虚发麻。
金硕珍“九九，你不记得我了吗？”
金硕珍移步上前，急切的语气想试图勾起九九的记忆。
“唰———”
被褥因为力度过大和空气产生剧烈摩擦，犹如平静湖面中突然被投掷进一块巨石，带来一阵巨响，溅起激烈水花。
金硕珍内心那块湖泊的平静从此被打破。
抬起的脚步硬生生停在半空，内心被面前将自己蒙的死死的九九逐一击破。
哐当！
哐当！
冰原破碎，水流倾泻。
一些不好的情绪一闪而过，夹杂着嘶吼、怒骂、毒打。
不堪的记忆碎片带着可怕的声音，犹如一个漩涡，迅速袭裹全身，可怕的吸力牢牢锁定他，誓要将他吞噬。
金硕珍“九九！”
金硕珍“帮帮我！”
头痛欲裂，那股力量在他心口膨胀，想要将他撕碎，让他失了所有力气。
暗潮来势汹汹，脑子里混沌一片，让金硕珍分不清东西，混乱间猛然抓住了什么东西，颤抖的世界才得到救赎———
九九“……”
暖流自手心流遍全身，浮躁的气韵终于得到缓和，金硕珍睁开眼睛，九九纤细泛着银光的手指正紧紧握着他掌心，体温差异带来的触感不断刺激着他的大脑，让紧绷的神经终于得到片刻舒缓。
九九“擦擦吧。”
九九从床头柜边抽来一张纸，递给金硕珍，她不知道他刚刚经历了什么，只是几分钟的时间他浑身上下就汗涔涔的，像掉进了水坑里一样。
强力压制住心底即将脱口的疑问，九九凝神注视着他的异常。
金硕珍“九九，你肯理我了。”
颤巍巍接过纸巾，金硕珍语气中掩盖不住盈满了欣喜，抬眸间，不经意便撞进了她那双水灵灵的鹿眼中。
九九 “就当我多管闲事。”
待他接过后，九九果断抽手，那双因为疑惑溢满雾气的瞳眸只一瞬又沾染上了些许冷意。
金硕珍“我找了你很久。”
适应不过来她突然的理睬，金硕珍憋了半天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九九 “……”
床上的人复又将被子蒙过头，明显不想搭理金硕珍。
感知到她抵触的情绪，金硕珍摸了摸鼻头，找了床边一个位置，讪讪坐下，只盯着那一起一伏有规律浮动的被褥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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