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还在烧。
有人在吗?和我一样在这堆废墟里。
我的双手带着手铐,脚镣也束缚着我的行动,每动弹一下都是“沙哗哗”的声音。
心口的猩红倏地浸满整个世界,我只能努力游上水面,可锁链将我拉下去,我看不到一丝丝光明,只是溺水泡着,呼吸都难以做到。
挣扎着逃出去时,我不小心碰碎了什么东西,四分五裂的碎片反射着红光,像极了水底红宝石的匕首。
手指刚摸上去,是钝的。可没有办法,我必须用它解开身上的锁链,我快窒息了。
我不知道,锁链怎么也割不断,反而周围的猩红越发地深,我的呼吸也快要停止。忽然眼前出现一道模糊的光,而后锁链与猩红都消散了,我的世界又变成一片死寂的黑暗。
嗡嗡的声音在我耳边炸开,我惶恐到不能控制自己,张开嘴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我只想要清醒些,至少让我知道我到底是死是活。我很久没有这么温暖过了,也没有这么安稳过了。
也许是上天终于想起有个我,给我带来的救赎吧。
意识恢复时,我能模糊地看到面前的人在喝些什么,喉咙自主地收缩着,发出我自己都觉得嘶哑的抽噎声,那个人朝这边看过来,眼里的光让我知道那是叶煦。
“醒了?比之前好些了吧?”
他轻轻问我,我确实没有之前那样晕,就点点头算是回应。
然后他又带着我去洗漱,回来时给我递来杯还有余温的牛奶,好像有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昨天是我不对,如果真的吃不下东西,就先喝这个吧……我也不应该把你一个人留下,抱歉,我以后会和你说过再走……”
连我自己都没反应过来,我的身体就抓住了他的手臂,用对我来说十分陌生的轻柔语气,说出我意想不到的话:
“你一定要走吗?”
气氛沉下去好久,我才夺回身体的控制权,谨慎地收回手,可叶煦缓过神,反而抱住我,在我的错愕中,和着清风安抚着我,居然难得地在一个人怀里安心下来。
“我会尽力,再也不会丢下你了。”
后来我喝下牛奶,叶煦似乎加了什么在里面,很熟悉,让我慢慢失去力气。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可以无条件地去信任他,但他大概不想让我知道,我也没精力去想这些了。
迷迷糊糊中,我被他开着摩托警车带去一个陌生的地方。
我相信他,不等于我能相信周围的场景,因此这段路很是难熬。我的身体总想着跳出车外,又不想离开叶煦,只能在他身后坐卧不安地抱紧他,紧绷着身体,像要扑在他身上才能安稳些。
终点应该是一所小学的门口,能听到读书声。我看不清楚,还在拉着他的衣角。而他将警帽盖在我头上,并嘱咐我不要擅自行动。
我点头,他就拉着我进去,和很多人说了话,打了招呼,可我实在提不起精神,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然后他让我坐在树下,碎发也被他分开,大约是在整理我的仪容。
“小朋友们,麻烦帮我看着这个哥哥一些,他不认识路,等会儿宣传结束,我给你们发糖好不好?”
“好!——”
他回头对人说着,随后就是稚嫩的声音应道,不多时,他离开了。喧哗持续了很久,广播响起来,我也慢慢恢复些力气,周围的目光利箭似的插在我身上,我有些呼吸困难,试图抓着衣角转移注意,在广播中听到他的声音,我才安下点心。
“哥哥,你怎么在发抖?要不要和警察叔叔说呀?”
我抬头看向那个对我说话的孩子,恍惚中想起来两个人,模糊的面容隐约看得出是两个孩子,哭着叫我哥哥。
头疼得紧,其他的东西也想不起来,仅仅记住了这几个字,再回神时已经有几个孩子过来拉着我的手了。
明明记得我是不喜欢孩子的,但我没有产生什么厌恶的感觉,这新生命一样的嫩芽也许触碰到了我的一身死寂。我忽然没那么窘迫了,而是对他们摇头,说着:“我没事。”
可能我的声音过于嘶哑,几个孩子往后退了几步,我有些失神,好像看到那两个模糊的面孔也朝我退后,谁知他们又胆大地靠上前来。
“大哥哥,你比我的姐姐还漂亮哩,不要伤心啦!”
“是呀是呀,我们一起吃糖果!”
“妈妈说,爱哭的人、会被坏人抓走哦!”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道,好像真要安慰我。可这倒是成功将我的不安扫去了大半,于是我习惯性地对他们笑起来,眼前也少了些模糊,能够基本看清孩子们焕发生机的小脸了。
快到正午,天气有些炎热,好在阵阵微风抚着身体,没有那么烦躁。
叶煦的宣传演讲完了,带上我同那些孩子去外面买了糖,又送他们回去,只是他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我的口袋里,听到塑料糖纸的细声,没想到他还给我留了几颗。
“你吃不下东西,补点糖,只喝牛奶也行不通的,身体要紧。”
我收下了,心中升起朦胧的情绪,似曾相识,让我好不容易平静下的心湖又掀起波澜,我莫名地恐惧这种感情,想要把它撕碎,挣扎好久,身体往后退了一步。
果然还是要离得远些吧,仅仅是朋友,靠太近是不好的,未免会连累到他。
“阿禊?……阿禊?我们回去吧,最近的工作我都尽量推掉了,午餐想吃点什么?”
“……平常的就好……我会吃下去。”
“不用那样,”他忽然抓住我的手臂,拉着我走,也不回头来看我,“我不会强迫你,我们……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