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嘉二年,十月初七,忌嫁娶。
而就在这样的日子里,何国公府与青州将军崔家在短短的三日内定下了匆忙又荒唐的婚事。
(崔怡闺阁内)
何家晨时便派来督促的嬷嬷冷淡地睨了一眼只红锦着身,略描眉画眼的女子,皱了皱眉,“时辰快到了,姑娘这是做什么?既答允了我家公子,大喜日子好歹也笑一笑”,侍奉在崔怡身侧的几位收到眼色,顿时压迫上前去。
崔怡放肆!
崔怡我誉享名门!何时轮得到你们这些个小人指指点点!别碰我!
“姑娘放心,我们这些粗使婆子不敢轻易动你的金贵身子!不过是替您添妆罢了,再说——”
“主子说了,相信崔大小姐定能顾全两家体统,何况——”那婆子轻嗤一声,意有所指地提醒道,“崔夫人身子弱,如今可更不能久等了”
崔怡你!
崔怡既要换衣,你们还不出去!即便没有了你何家的几分尊重,可量你们也不敢拿我如何?娶生也是娶,死了也是抬,不知我现在若咬舌自尽,让你抬了尸体上轿,你们可能向他姓何的如何交代!
崔怡有气发不出,一番慷慨陈词到吓唬住了几个婆子丫鬟,到底不想坏了章法,还是规矩地看人由着几个家生子伺候梳洗,“那就恭请姑娘换了喜服,时辰快到了,姑娘紧着写时辰,也别想着使什么歪门子”
门扉掩下所有悲喜,崔怡呆呆着望着铜镜中泪眼朦胧的自己,赫然对上一弯温润的言笑晏晏的眉眼,“我来替姑娘梳妆”
..............
秋叶枯旋的要道上。
崔府大门前一路喜乐迎来。高头大马后头跟着一顶不大不小的喜轿,车上红绸如云霞落地。护卫马车的都是些戎装肃整的年轻将士,军容整齐,气势不凡,在晚霞的秋意寒气中巍然耸立。
这一幕显得异常诡异,两道站满了看热闹的窃窃私语的人。
何文仍是一身朱紫华服,只随心在马头上系了个红绸,算作巧思。
骏马飞云踢踢踏踏,倨傲公子一路行一路问。
崔忱一行人展开了架势,守在府门前冷眼看着催马而来的一行人,双方心思各异。华服少年瞧着眯眼僵笑,低头问了些什么,颊上沉了沉心绪。
得意地望着不远处列队的崔家府兵,心下冷笑一番,“好舅子,大喜日子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现下要动兵戈?这么多人可看着.....”
他再度扬起系着红绸的缰绳,如烈云般的马队就止步不前,并拿着缰绳轻轻敲敲马车车壁,昂首眉目得意,“去”一声驱马上去。
下一秒在惊愕的破碎目光中,马儿也受到惊吓嘶叫着将人掀翻在地。
一只羽箭直直插在马儿前头拦住了去路。
“姓崔的!你什么意思!今日我可是给足了你面子依照青州城的礼节特来!你可别忘了——”
他虽是说着提亲,口气倒像是在说“老子来给你找事儿了!还不快点滚出来谢恩?”
崔忱听罢额头一下一下地跳。
他神色冷淡,额上青筋鼓跳。张口做着口型,无声:“无耻小儿”
身后兵士剑拔弩张,何文却不容他开口。手中长剑一振,直指。
跟着崔忱的兵将却也不容何家放肆。
崔忱“何文,今日如何你我心里都有数!青州百姓都看着,你敢在这里放肆!当我崔家无人了吗?今日就是我兄弟几个死在这里,也不会让你辱没了我家的女儿!”
“好啊,看来是想临时反悔了?好,好!今日之后有你求我的时候!”何文狠厉一甩方才摔了的一身尘污”,邪眼一笑,大声高喊:“娅娘!你就静静看着,你夫君我武功不济,我认栽!我是个矜贵的,你且看着我是怎么被你这哥哥打死打伤。万一一个错处!我死了不要紧,你倒成了新寡了。只怕——到时候自有人给我陪葬!”
他将一番威胁说得像情话。
没得叫崔忱恶心。
崔忱打死你也罢!
“哥哥”一双柔荑轻轻攀扶过来,似山间的清风吹得人冷静了几分。
崔忱心中的怒气也消了几分。但见她彩衣着锦,红纱敷面,又提了几分气儿。
崔忱妹妹?你放心,只要你不想我便是拼死了也不会叫你跟着他去!
那一双宽厚温暖的大掌紧握着那双白瘦纤细。
崔忱只听得一声细细的低笑,却见那手轻轻抽离,拍了拍手背示意他冷静些。
“郎君是求娶还是来上门挑衅?若是来求娶,便是美事一桩。又怎么能伤了我家...兄长亲眷?”
何文眯眼。
看向不远处瑰姿艳逸的身形,柔态媚约,被微风掀起的露出的一角。被红绸衬托得更是白腻如玉,红唇微张,潋滟生笑间看得他腹下痒痒,竟从不觉崔怡还有这般魅力。
又听那人低嗤,复开口:“我崔家虽人微言轻,却也是有气节的诗书人家。即便是行事仓促,可崔家女儿断不可随意薄待!叫青州人乃至天下人看轻了去,没得叫人觉得我崔家无颜,何家——没脸没皮。便是今日出阁大喜,还要忍了今日的羞辱?恐怕也要问问我崔家祖上那几位皇后答应不答应。”
崔家别说是祖上出过几位皇后,太后都有!如今连天子也沾了几分血脉!
何文却是磨牙一笑,对着一纱之隔的女郎扬声道。
“你放心!我今日来到底是来娶你做我家大妇的!里子面子还是旁的...我也都答应你,只要你们乖觉些,做了姻亲就是一家人,何必说什么两家话呢”
“既如此,礼单奉上!礼数周全,娘子——请吧!”
“等等——你当真要娶我做妻子?”
何文眉头一皱,只想这崔怡莫不是还想反悔,但想到怀中的东西,又放了几分心,还是应倒,“自然”
杨柳依依的官道上,锦绣素缎一晃,便晃出半张蹙眉美人面来。少女之姿已经有了动人容色,薄纱后含愁眼眸中就漾出春波,眼睫笼成细细的光圈,潋滟之色可比珠玉之光,微仰在日光下显出无辜恍然来。
何文愈发瞧得心痒痒。
他本来不过是依着父亲和上面吩咐前来戏耍崔家诸人。现在却有了七分的心思,要把这个活色生香的美人带回家中做妻房。
她从高阶缓步走下来。柳枝般细嫩的腰肢在春风里摇曳,娇娆得让人越发意动。却猛然间自宽袍下抽出一张微弓利箭,寒光照铁器,会挽雕弓对准了不足十步距离的何文的眉心。
“你!你想做什么?!”
“彭——”一声回响,恶趣满满的女郎空拉了弦,却吓得对面那人冷汗津津,红纱后满是压不住的厌恶,“好歹也是将门之后,却如此不禁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