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公子面上一臊,愤恨道,冲至新人面前,低声呵斥,“别再想着耍什么招!可要掂量掂量我手里拿捏着你的东西!”
红衣美人神思一动,终究似有些忌惮
但眼下这出戏还得唱下去,她也不愿打草惊蛇,索性迈开步子欲自行迈上轿去。
“不可!不可!”那媒婆子自然知道这婚结的蹊跷,两家各自不满,却下意识急慌慌上去拦着新娘子,道“这...按着我朝嫁娶的规矩,郎君得射下主家门庭高悬的葫芦(福禄)喜钱,射中接亲彩球(两枚铜钱结在一块,富贵人家更或红绳系上辟邪之物,彩球置于其背后,技高者可一箭双雕)...”
那婆子才快嘴说了,又慌忙顿觉多嘴。目光扫去,哪儿有什么悬挂的“福禄铜钱”.....
崔家本就无意结亲,何况事急之下,更无心在意这些。
围观的百姓约摸也看出了些许端倪,窸窸窣窣地议论起来,眼看着时辰快到了。
姓何的自知不敢耽误父亲的要紧事,当下便要遣仆从去挂上。
崔忱不必麻烦了
崔忱心中冷笑一声,飞身跃上门匾之上将新朝一枚铜币挂在细绳之上,另一端勾连在匾额之下。
时有微风,悬着的叠交的铜币轻轻荡漾。
崔忱(讥笑地望着何某)请吧
“你!我...”姓何的吞咽了下口水,察觉崔忱要戏耍他的心思,可这规矩又确实是理所应当的....
只是他平日里吃喝嫖赌倒不在话下,弓马娴熟技艺却是个半吊子水平....
“射啊!射啊!”僵持片刻,有胆大的民众开始鼓动嬉笑起来!
崔家兵卒在主子的示意下不卑不亢声色大燥地递上弓箭,“何公子,请!”
姓何的假意咳嗽一声缓解尴尬,犹豫着接过。
“射福”的距离有所规定,百步之数自不在话下,那铜眼绳索细小,上佳者自可不费吹灰之力,余者能触其分毫也算成之。
何文松了松肩胛,在众人目送下站在前端,预备搭弓拉线。
青阳手腕轻捻,自袖口滑出一枚细石伺机而动。
只听“𠲜”一声响,那箭矢却脱落了弓,砸在了何文的脚边。
随后人群中不知谁噗嗤一声没忍住后,此起彼伏的嘲声羞臊了何文的脸面。
就连何府的下人都纷纷低下头去艰难地忍着笑意。
何文暴躁起来,弓弦砸在地上,“你们!一定是你们在这弓箭上动了手脚故意叫本公子出丑!”
“这本就是一桩买卖,管它什么劳什子规矩!老子就是这青州城的规矩,今日就是死,也得把尸体给老子抬回去入了我家门!”何文怒起,挥手示意家丁府兵动手。
两边剑拔弩张,眼看就要一触即发。
突然一只羽箭掠过众人头顶,在崔忱微愕的目光中,以极快的速度洞穿了铜钱眼,破了那彩球。
那彩球中的花瓣因爆裂被扬起,青阳还未看清箭矢来处,便被漫天的花雨遮蔽了尚能洞察方寸的红色盖头下的清眸。
风起时扬起一角清冷不失艳绝的脸庞,众人看着这一幕梦幻的场景久久才回过神来,纷纷鼓起了掌。
何文身后纵跃出一挺拔的白衣身影,白衣白马踢踏着高贵的身姿立在众人之间,手中握着的弓箭昭示着来人的“身份”。
那人一身蓝白衣劲装,通身不卑不亢倒叫何文愣了片刻。
“城防营李相夷奉卫国公之命特来襄助公子”
那人侧身点头示意,只见相貌倒是平平,眼角眉梢却带着一股风流。说着话,眉眼却是掠过远处的红衣。须臾见轻轻一跃,落在何文眼前,手中长剑抬手一礼便是见过礼了。
何文眼尖瞥见他腰间城防营的腰牌,确实写着官职名号,道出城防营主将的口令,心中的几分疑虑也消了一大半。
又见自己眼下的困惑解了更是心中大块。
顿觉找回了面子,“既然如此,可以走了吧?崔小姐还要找什么借口拖延吉时?”
盖头下,“崔怡”清眸似乎与那道毫不遮掩的炙热的目光交汇,双方或许都对彼此这个不稳定因素有所“关注”。
淡然收回目光,规矩已破,她自然要遵守“章程”走下一场戏码。
崔忱妹妹!
崔忱拧着眉望着眼前之人,担忧之情溢于言表,张了张嘴又不知要说什么。
倒自己长舒了一口气,又轻柔喊了一声妹妹,嘴里念着不要轻举妄动云云。
青阳倒是淡然很多,也不惯这些远近亲疏的情分,大约猜想他是过分担忧,怕崔怡做出什么自伤或利害之举。
美人不动声色欲抽回手,想了想还是淡然地“嗯”了应声答应。
便走向了花轿。
待要坐轿,何文却喊了声“慢着!”
媒婆上前紧张又尴尬地问候道,心一上一下跳着,顿生悔意,真是钱难挣,屎难吃。生怕再生什么事端,嗫喏着,“何公子可还有什么事?您看这眼看时辰就要到了....”
“本公子要验明正身!”
“验明正身?这....怎么个...?”媒婆话还未说话,那大片的绣花红纱绸便被掀了起来。
金银首饰撞了个清脆当啷。
“何公子是怕我跑了不成?”,面对此种羞辱,“崔怡”四两拨千斤地淡然处之。
知道没有换人,何文面对如此殊色,又惊又喜,但也转圜了正事。
她目光扫过那白衣男子,抬脚便跨过红盖头端坐在花轿之上。
随着媒人一声“起轿——”落下帷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