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长公主殿下!”外头人跌跌撞撞奔进来撞掀了一地盆碗覆水,显得有些触目惊心,长公主贴身女婢跪了一地,生恐触怒主子威仪。
来人是接应汾阳王府的探子,长公主端坐在镜台前,凝视着镜中那仍旧姣好的容貌,微微有些出神,连她自己都能看到极度脆弱中的一丝紧张,手下篦子刺得手心生疼,却故作平静问道:“是王爷?还是青州!”
“这...”
长公主孟仪嘉除了近身伺候的,所有人都下去!
“喏——”
跪在地上的人侍奉大多贵人,她是清楚的,说出这话时她手都在颤,想起这几日的许多细节来,她约莫能猜到了,呼吸一促手脚冰凉。
长公主孟仪嘉“是....王爷....他....”
“殿下!徐总管来报,王爷领着麾下副将协同三大营领了五千近卫悄悄出城了,往京郊玉林池去了,说是...乘兴围猎...”
长公主孟仪嘉眼下局势瞬息万变,王爷为何在这个时候出城......围猎?呵,打量谁都是傻子不成?满朝文武盯着呢,他便敢这般明目张胆?
“长公主莫急,时下已近御驾围猎时节,每年这时王爷也或早或晚都会亲去上林苑探查一番...近来王府探查到北境蠢蠢欲动,似有探子现身京畿,王爷是为着陛下安危所以....率部探查...”高嬷嬷在一旁全乎道。
长公主孟仪嘉他要做什么本宫最是清楚,别拿些搪塞旁人的混账话叫本宫知道,外面如何本宫不管,可这风雨太大总会漏了天窗...,如此——只怕淹了蝼蚁....
那汾阳王府听信儿的朝着高嬷嬷看了一眼,确定意思,又听了此言,彻底定下心,拱手执礼道, “是是是...此事...不,所有两府一切还赖长公主殿下提携统御,长...王妃的意思奴们知晓,也定然会全须全尾儿地禀告王爷,内里如何还需王妃成全....奴才——告退。”
.......
(时间回到前日)
陆崇不久前有人假借汾阳王府的名头,持令符,领百人星夜出城,试图掩人耳目,被新任京畿府府尹钟离恕擒获,为保王爷清誉,崇特来一问。”
汾阳王咬牙切齿地盯着眼前旧识,横眉冷笑:
汾阳王宗佾新任京畿府?本王怎么不知!陛下多日不朝,却突然擢升一个小小的校书郎为京畿府府尹,便是领的通文馆奔宰辅的名头,这般升法,岂不是叫天下人非议?亦或是.....这面子是陆大人给的!
陆崇天子之行岂可妄议,天子之迹岂可窥探。王爷是质疑本官还是质疑天子!
宗佾愕然,他认识陆崇二十多年未曾想到他也会如此疾言厉色。
但他到底不是三岁小儿,三言两语便能被唬住,他在外领兵十几年,陆崇自先帝跟前谨言慎行了十四年,至今。
他心下一沉,有些不悦,仍做保留反问:
汾阳王宗佾天子如何,本王自然不敢揣测。只是——我倒想问问陆相国,若是旁人也是如此,...可会一视同仁?
陆崇自然。
汾阳王宗佾好!要的便是你这句话,希望陆相不会叫本王失望。有此一言,本王定然为钟离大人护卫京畿出一份....微薄之力。
汾阳王宗佾哦,对了,听闻那位钟离大人出自鸣鹤山,算起来也是陆相的学生,钟离大人自上任翰林院、中书台短短时日却得诸位大人俯首称赞,年纪轻轻能挑此大任,想必除得陆相从中指点外,形影之间应当也得陛下圣御言行之染,陆相怕不只是求衣钵之传,莫不是也得乘龙之婿吧?不知咱们那位信王......
陆崇(......)休得胡言!
宗佾定定看着眼前的人,忽而舒袍卷袖,兀自威坐太师椅上,仰着头,长舒一气,目光似放空远眺。
汾阳王宗佾你还真是一点没变,看不透别人的心意,还要强求别人的心思。
汾阳王宗佾当年.....
陆崇住口!
汾阳王怒气涌上心头,一掌拍在实案上,桌案瞬间裂作碎物,他猛然站起身,指着对面之人。
汾阳王宗佾本王为何不能提!
汾阳王宗佾陆崇!你就是个懦夫!
汾阳王宗佾本王敢亲口承认喜欢她,你敢吗!你亲手送她入宫,可结果是什么!是她枉断了性命,还要背负一世污名!我受她一饭之恩,亲护她远离纷争,全她自由,可你呢?你得崔家恩德入仕,所以亲自带着崔家之人围困追回!你可真是铁面无私啊陆大人!
汾阳王宗佾那时你是怎么做的?她又是怎么说的!
......
陆崇脸色一白,羽睫微颤,脑袋一旁眩晕,踉跄着退了几步。发白干裂的唇嗫嚅颤动,瞳眸陷入某种挣扎的漩涡之中。
山野浓雾间火把烧穿了一切寂静,追亡逐北下的弱质女子风尘仆仆下却丝毫不显怯弱之姿。
那女子蛾眉曼㫽、涩涩嫣然一笑。
「“能有这样一次自由出逃的机会...我很满足,陆先生——我不怨你,大概...这便是世家女子的宿命吧」
「平昭——拜送...娘娘入宫,愿:娘娘千秋凌云,顺遂安宁」
「阿娆...敬谢——陆大人」
.......
汾阳王宗佾...时至今日,你难道没有一丝恨,一丝悔?你偏护他的江山,那个男人却断送了她一生!
陆崇你怨恨我,怨对先帝,我都知道!我陆崇一生,自问对得起天下人,却于她一人永愧于心,万死——难赎其罪...
陆崇(缓缓摇着头,颤颤吐出一口浊气)可你不是她,你也不了解她,你更不了解这天下——人言可畏....
崔家乃是百年世族,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她那样通透的一个女子怎么会不明白这样一个道理,她根本就没想逃避,也不能逃避,一步错,祸及全族,这样的罪责她——担不起。
那杯茶盏隔在二人眼前,汾阳王侧手微微一翻,热汤缓缓倾泻而下,五指关窍一松,松鹤入云的上好建窑盏应声摔得四分五裂。
汾阳王宗佾(沉沉远目)本王最恨你们这些臭墨子酸儒!满口仁义道德,呵,天下人如何言,不过是帝王权势下史书工笔上添的一笔罢了。
汾阳王宗佾昏明迭用,否泰相济,本王自来只信成王败寇。
汾阳王宗佾看来,陆相的这杯毫盏本王终究是无福受用!
.............
皇宫。
陆灼华事情便是如此,那日后,汾阳王便领着几千护卫以御驾围猎的名头去了上林苑。
不知青州那边情况如何,事情是否顺利?
但他们二人心中都有计较。事情只怕有些棘手,崔夫人中毒一事暂未查明源头,好在发现的及时,但人多眼杂之下也不宜打草惊蛇。
何况眼皮子底下可不就歇着一条随时发动攻击的毒蛇?
钟离恕皇家围猎一事,依我看宗佾未必没有试探之意...何况,围猎自有控鹤和皇城营,京畿卫,哪儿就轮得到他?外头热闹,这里边也没闲着!
陆灼华(轻笑)动才好,便怕他不动,罗网已织就,不知道能捞些什么乌龟王8,且看着吧。
陆灼华不过...咳,那位,就——有些难办了....
钟离恕袖中手一顿,眸中晦涩一暗,胸中情绪翻涌。
钟离恕(信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