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沉雾中,有一人驾马飞驰而来,那一袭黑色金鳞甲寒光飒飒,马上之人背对晨光面容瞧不真切。
“青阳,我要走了,照顾好自己。”
走?去哪里?
她张了张嘴要问,却发现自己再说不出话。
马儿跑了,人也走了。
她去追,四周赫然变的一片漆黑。
柔弱的姑娘跌跌撞撞地试图前行。
跑了许久,终于迎来一丝....光。
那是一支箭矢带来的热气和光亮,带着灼热的温度“争鸣”着划破了空气,擦过她的脸颊。
不疼,却落了血渍。
她顺着箭来的方向抬眸望去。
城垣倾颓,血流成川。
几步之外,单膝跪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他费力地支撑着剑柄,站起来又跌倒,利箭又贯穿了他的右膝,那人狠狠磕在了地上,呕出了一口浓血。
血色集聚浓黑腥臭裹挟了腰间的平安结。
那是出征前夜,她亲手给他系上的。
中间衔的...
孟青阳(眼中尽是茫然)三...哥...
孟青阳住手!住手!
她猛扑向前,挡在那人身前,流矢飞跃直下,她下意识闭上眼。
耳畔风声呼啸而过。
白幡猎猎,纸钱飞絮。
有人在哭,有人在笑,有人又哭又笑,又喊又闹。
“中州失利,盖因世家党争夺利,粮草不济,兖王一党勾结蛮人,出卖家国,致齐王殿下身死战场,望陛下明查!”
齐王.....三哥....死了...
........
她的眼前还是那人光风霁月的模样,柔柔地笑。
“青阳,三哥教你学写字吧”
“往后跟着三哥混...三哥护着你...”
.......
不记得哪年冬月,她的母亲身体每况愈下,阿翁告诉宽慰她,冬日里去最高的地方挂上祈福风筝,天神是会看见的,后来她便年年如此。
可她不知道最高的地方在哪儿,她太瘦小了,每日望见的只有静安宫的残垣破瓦和四方的天地。
她要爬上树去。
随之就遇到了那些人和她的三哥。
彼时她浑身都充满了敌意。
他说,下来吧。
她便真的跃了下去。
逃了。
可是那个人还是找到了她。
只是...不是来抓她的,带来了吃的,穿的和她梦寐以求的药。
她真的有些心动,药,母亲很需要的。可阿翁告诉她,如果叫别人瞧见,是一件危险的事。
她躲在门后,只能看着,他要进,她就退。
那人,高高的个子却显得很是局促,摸着脑袋,说道,“我知道你,算起来,你应该叫我一声三哥,你别怕,我没有恶意...我不过去的”
可是,母亲很需要啊。
她鬼使神差地默认了这一切。
不久就遭了殃。
他一走,一群太监转头就来夺走了她的吃食衣物,对她又踢又骂。
她蜷缩着,承受着这些。
哪里来的好人,活该吧。
只是这份施虐甚至没来得及打到实处里,青阳就感觉身边风凌厉而来,随后耳畔闷哼响起,几个重物砸到了地上!
随后一个清朗的青年音暴怒而起,带着完全不属于上京贵人的腔调——
“我cao你们大爷!”
儒雅随和的齐王殿下,会打架啊。
.......
五年前,齐王殿下奉旨出西北巡视犒赏三军,遇草原蛮人突袭,冬日草原人难以为继,打家劫舍,滋扰边民,本是常事,不足为奇,何况西北驻军十万,抽调跟着的除百名亲卫外,另有京防三大营三千精锐,没有人预料到这场屠杀。
联合托木合右蠱王二十万兵马,佯攻边镇,实则欲取直隶,入京城,齐王临危御敌,斩杀叛逆,守城以待中州支援。
守城三十五日,无兵无粮,他带去的慰问食粮全都被替换成了沙石,人心浮动.....漏夜西北守城军中有人谋逆,里应外合,洞开城门。
西南少将军司玄联合青州、临州卫崔忱、邢棘率军奇袭三千里,力挽狂澜。
只是消失在晨光里的人再也没有回来。
她的三哥乱箭穿心而死,连尸身都没有找到...
那一月的上京同样血流成河,世家为私利勾结奸商,孟成暄构陷亲弟,结党营私,赐死,夷三族,至此世家被贬斥,一蹶不起。
.......
梦里都是血腥的味道,孟青阳昏昏沉沉被唤醒,卓尔有些担忧地提她拭去汗渍。
“陛下是又做噩梦了吗?”
一豆灯火驱散了阴霾,她顺着窗外瞧去,窗柩被风吹得咯吱作响,外头闷雷阵阵,眼看就要下雨了,更显燥热。
孟青阳(声音暗哑)什么时辰了?
“不过寅时一刻,陛下再歇歇吧”
孟青阳摇摇头,挣扎着起身。
卓尔忙搀扶着人,又替她披上外袍,“陛下脸色实在不好,奴婢去请太医.....”
孟青阳不必。
孟青阳我不想见他们。
孟青阳对了,今日的信可到了。
“沈危大人出京十几日,按车马脚程算,前儿傍晚应是顺利到了丰城”
“控鹤的人也放了鹰传信,说一路还算顺利”
孟青阳嗯
“陛下!”外间传来急切的声响。
不多时,两班女使掌了灯笼,内侍推了沉重的殿门,外间门扉上映着周敞的影儿。
只听他沉稳回道,“陛下,外间传来消息,说......玉淑郡主自尽了”
孟青阳(眸光一凛)怎么回事?
“成国公府的人一早就递了谢罪折子,说郡主自那日后迫于流言,自惭形秽,又哭又闹的,里里外外都劝了,倒是消停了几日,不想今儿花轿到了地儿,郡主已经没了声息,只留谢罪书一封”
孟青阳...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