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城,郊外。
控鹤司隐卫十三杀之一 ,荆十三跨马在侧,时不时瞧了瞧天色,又瞧了瞧马车上悠然下棋之人。
实在琢摸不透这位沈大人的意图。
沈危(剑眉微挑)你一路瞧,一路看,怎么?你家大人我脸上长花了还是欠你酒钱没还呐?
荆十三被口水一呛,脚下马镫一滑,险些从马上跌下去,心念道:这位爷莫不是眼睛长车顶了?
但细想也是有些愤愤然,陛下派他护送这位爷来丰城,一路倒是风平浪静,但所有人都知道越是平静背后越是危险使然,这位倒好....一路上不是溜鸟摘花,就是钓鱼饮酒...虽正常脚程到了丰城,可却在郊外玩了三天!三天!
不是观景,就是和大爷大妈聊天!这哪是巡察啊!
可他只能耐着性子:等。
这不,他老人家脑门一拍,总算记起要进城了,可是...
十三抬头看着渐渐沉下来的夜色,心下长叹了口气。
“大人,咱们还是快些走吧,再慢些城门便要宵禁了”
沈危(勾唇一笑)急什么,还早着呢。
......
丰城,城门前。
车轮滚滚而来。
“什么人!”
沈危身旁护卫阿烈勒马,朝车内点头示意后,轻跃下马车,自怀中掏出路引和请柬,“我家主人受邀来丰城会友”
那甲卫头头粗略看过,不着痕迹和同伴打了个照面,扔回文书,不耐道,上前几步,握了剑就要挑开车帘,“车上人......”
只还未近前,下马后的十三和阿烈便踏步挡了视线,颇有剑拔弩张的意味。
他二人,一人面色冷酷,一人抿嘴圆睁,一身紧衣赤黑服更显飒飒之风。
那“大人”登时矮了气焰,咳嗽一声以作掩饰,“进出城门都需查验车马人员,车上人何模样,且出来叫本大人瞧瞧!”
他又要上前,二人似大山一般岿然不动。
几个守城的兵士知道来人不好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壮着胆子拔刀上前。
一时之间,僵持不下。
沈危退下。
车架内舒缓且掷地有声地飘出一句。
十三余光瞥向身旁之人,见他松了肃杀气息,自个儿也顺从地退至一旁。
“是,主人”阿烈不动声色剜了他一眼,却未让开一寸。
那城守侧过身,冷笑着上前朝车走去。
还未近前,那马发了性子般,嘶叫长鸣一声,甩着脑子,踢踏着马蹄,猛然要攻击那人。
“啊....啊啊啊”那城守惊恐凌乱地退了几步,两脚一绊,跌在地上,头盔圆润地滚了几圈。
“大....大人...您没事吧!”身后两个小兵始料未及慌忙上前搀扶起人。
“你....放...放肆!滚,滚开!”那城守支撑着起来,推开两人,勉力找回尊严。
他环视一圈,底下人都低垂着脑袋不敢直视上前。
暗夜微光中,不知是谁嗤笑一笑,显得格外刺耳醒目。
那城守面色一阵清白,一会儿红臊,他扶了扶头盔,愤力地拔出刀剑,“谁!谁在戏弄本官!”
沈危大人...息怒
那马温顺地低了头颅,车架上风过悬铃,一阵悦耳间。
一柄玉竹扇辟出一抹光亮,映着车内之人。
那声音如温润珠玉、春夜喜雨,润物无声,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四周寂静无声,所有人都愕在当场。
那人一身红绿青白交叠的斑斓衣衫,脑后簪一根玉簪,面若春晓桃李,华贵秀逸,温文尔雅。
他脸上现出愉快神色,微曲的浓密眼睫后,蒙上一层幽蓝不清的雾色,让人看起来充满迷离诱惑之感。倏而,目光远眺,一时又清明起来,纸扇半开半掩,露出一角十分净白的面容。
“你...你是何人?”
沈危嗯?
沈危拜帖路引再次,大人莫不是....
沈危低笑一声,点到为止。
那人回过神懊恼地瞪了一眼,怒道,“行了,本大人今日难得和你们计较,走吧,哪儿来的回哪儿去,若是要入城,明日赶早!”
“你们什么意思?路引拜帖都看过,若有问题就直说!什么叫“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十三欲上前揪了那人衣襟,实在想给他一拳。
那人下意识一躲,阿列冷淡压住十三肩膀,难得对他吐出一路上的第一句话,“不可鲁莽”
又转头一记冷目过去,依旧惜字如金,道,“未到时辰”
那几个兵士却听懂了。
“大人”冷哼得意道,“近来盗贼猖獗,州府大人严令进出,人人当责”
“你的意思是叫我们回城郊?可这里离最近的歇脚的地方也得二十几里,眼下这个时辰... ”十三冷了面色,怀疑他故意找茬,城门未贴告示,一路好像也没有人提及,这莫不是...
“那是你们的事!”
“你....小爷我...”
沈危十三
沈危微微喝止。
说话间一锭白花花的银子便抛了出去。
沈危(对着那城守道)这附近可有歇脚的地界,我主仆几人远路至此,断不能漏夜返回。
“到底是个贵人主儿”,那人颠了颠手中的银子,讥笑道,“往西三五里,过了一片竹林,那儿有个土地庙,你们上那里瞧瞧”
沈危心下了然,收了帘,不置一词。
阿烈拍了拍十三腰间,跨步上前驾车。
.......
瞧着渐行渐远的马车,身后士兵上前俯首帖耳道,“大人,这些人...”
“休得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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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三五里,果然一片竹林外赫然便是一间破庙,只是按沈危的意思,众人都不入庙,在林中架起来了柴火。
阿烈在林中走了一圈才回来,对着沈危细说着什么。
十三不明就里,自顾自地走到一旁,跃上树去。
躺下片刻,一袋水囊便砸了过来,黑衣冷面的某个“罗刹鬼”盘腿坐中树下,闭目养神。
“你要死啊!”十三没了心思,跃下树梢,就着那人身侧坐了下来。
某人眉头微蹙,轻吐,“聒噪”
“你你你...”
“你说你,整天一副死人脸,怎么你家沈大人就整日乐呵呵的,都说近朱者赤,你是半分都没学会,你不会笑就算了,怎么说话还两个字三个字的!一路上闷死个人”
“主人不高兴...”
“什么叫不高兴啊?我看沈大人一路每天都很高兴...”
阿烈赫然睁开眼,面色凝思地看着他。
沈危笑不抵眼底,若真是肆意笑起来,只怕,有人便笑不出来。
“主人,不可违逆”
“你...”阿列抿嘴看看他,又看看主人。
几步之外,篝火旁对月独酌的人对上那目光,瞧了瞧俩人,不由朗声大笑。
沈危控鹤十三杀,他是最末的,阿列,你可不要欺负他。
“主人,他...不行”
沈危(噗—)我看挺好,有趣,有趣~
“大人!十三是凭本事争取的护卫之责,十三不弱”
沈危(郑重地点点头)嗯,我看你挺好~我看好你
十三站起身,双手叉礼,一脸肃穆道,“定不负陛...定不负主子所托”
只是配着他那稚嫩软糯的面庞,怎么看怎么滑稽🤪。
沈危示意他坐下。
却见身旁人唇角轻颤。
“你笑什么!不对!你还会笑呢!你居然会笑啊!”
“荒谬”阿烈冷淡如常。
十三圆溜溜地眼睛就要喷出火来。
下一瞬纠葛的两人都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收了声。
竹叶婆娑,夜风萧瑟起。
除却几声不知名的虫叫声,空籁无声。
密林里正在进行一场残酷的嗜杀,林里刀剑相碰发出清亮的声音,皎洁的月光下,染着血的刀剑闪着冷冷亮光,地上断肢残骸无数,鲜血染红了一草一森,渗进泥土地之中,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随着山风越飘越远,越飘越淡。
银丝阵,如网如刃,变化多端,杀人于无形。
清冷的素影吞咽着囊中烈酒,仰望着皎洁的明月,脸上一片平静,碧波寒潭的眸子波澜不动,让人一眼望不到底,看不出他心里的任何情绪。
纤长身影笼罩在清辉月华下,周围萦绕着一层朦胧的光晕,如雾如幻,飘渺如仙。
沈危(嘴角噙着淡淡笑意)起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