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皇帝是连面子也不肯做了,”很久之后的南文铎想到。
南文铎想不出自己的父亲和皇上有什么恩怨过节以致身死。不过皇上杀人好像并不需要什么理由,就好像他将南泽景勒死,将他抛尸在马车,将他拉回镇国公府后暴露在南文铎的眼前。直接又残忍,不需要理由也无需掩饰。
于是南泽景的丧事很草率。不敢有仪仗,或者是白缎与绫罗。南文铎只能为南泽景点一盏长明灯。传说长明灯燃得越久,代表一个人越虔诚,亲者便可以早日往生,长跪着,南文铎浑身酸疼,感觉雨水浸透了身子似的。
只能倚靠在桌上。纵使长明灯也有灭的时候,他看着灯焰从一抹浓光至豆大,豆大至熄灭,就好像南泽景的命。他再也撑不住,昏死过去了。
醒来又是另一日,又不知道是哪一日。
残夏只剩些许余热,更何况配上京都的残阳,枯枝败荷,弱风皱波。南文铎坐在静室里看着院里的水面出神。“哗啦啦”有人掀起竹帘进来了。
来的人是藩国质子撺啵尔塔.波依,皇帝赐他个汉人名字叫作昭瑞。吉利又喜庆,就好像他给人的感觉:一个圆圆呼呼又可爱的半大孩子。
从前南文铎常常和他一起狩猎。哒哒地打马由官道出城,飒爽英气得不知道引得多少闺中愁。
昭瑞大喇喇地坐下支起一只腿。
环顾四周觉得实在简朴,感觉到了不合时宜,讪讪地将腿放下了。少见的正襟危坐。
昭瑞皇上说你年纪尚小,继镇国公着实不可,先让你赴任梆州,封你作璟小候来呢……
原来是贬黜。按理说皇帝不必对他一位遗孤那么客气,但好歹是重臣,或许是为着名声,为着面子,比如外面沸沸扬扬的是镇国公突然因病暴毙,而知道真正死因的唯有那么几个罢了。
昭瑞那你就得离开京城了不是。可惜我和世家子弟里能说话的只有你了,可你又……
昭瑞还是没有听见他的回应。
痛饮一白玫瑰红,深色的酒液,见不到杯底,缓释出郁郁的气。
“终究是各有难处”他的心好像沉在了酒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