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文铎做了公爷,也不过是在他十二三岁的一夜之间。
他只记得那年的夜。好像最黑暗最漫长。
雨水映灯火,他站在自己的房间里望着窗外的流光灿烂,看得他眼睛暖暖烘烘的。
奶娘吴氏进来了,带着外面的一丝潮气。她一向风火而且爱张罗,此刻匆匆掠过一盏灯。于是她的影子一瞬极快地变大变暗压向南文铎。
南文铎突然有一丝不可遏的烦闷。
南文铎吴妈
吴氏感觉到了他的不耐,顺势放慢了步子,低下了眼角。连裙角也乖顺了一般。有凉风卷着几丝雨,润湿了窗前的盆柏,乌乌的绿色好像要滴落下来。
南文铎“什么事啊,竟叫你走得这样急?”
吴氏福了福身,答道
吴氏如今将近宵禁公爷还未回来,厨房估摸着申时已过时便收拾餐食了。
南文铎皇上召父亲进宫突然,也没有讲别的,想来约莫是赐父亲同食,谈事谈得晚了也能有些点心吃的。
说罢正想摆手挥退吴氏,一道更急的身影闪了进来。
一看原来是值门的小厮。他本来就嘴笨,此时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显得极惊恐畏缩,只一味跪着,手指门外公爷府大门方向,低着的头偶尔分出一丝眼光瞟向南文铎。
小厮的衣湿了大片,并没有走廊下而是院前,看来真是有什么不得了的事了。南文铎心想着,腿随着小厮走出门外,急急地穿过回廊、台阶、门槛,一重又一重,离大门越近心里的不安和烦闷就越强烈,像要把胸腔冲破似的。
总算到了门前,阶下停着镇国公的马车,不见车夫,马也是蔫蔫的,南文铎像要和它一样垂头丧气了。
镇国公南泽景死了。
他那样躺在马车里,成了一具横尸。
脖子上有深深浅浅的勒痕,南文铎的鼻子有些忪恸,朦胧里想起南泽景做小公爷的时候,用脖子顶起他来玩耍,常常二人一齐被祖父训斥没有公公侯世家的样子,过后南泽景总会拿手刮过他的小肉鼻子。
南文铎感觉鼻子痒痒的。
他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他也不在乎这个。因为他父亲几乎事事躬亲,无微不至,也没有人敢嘲笑镇国公府的小公子。
然而,南泽景死了。南文铎一瞬间就失去支撑,跌坐在阶下,感觉什么也看不清听不见了。
时移势易,人事已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