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火凤划过天际，浮在魔军之上。旭凤携锦觅一同现身，皆着黑裳，落在众军之中。

润玉眼中莹碧之光闪过，极细，无人可察觉，“水神与本座尚有婚约在身，昨夜本是本座与水神的大婚之夜，听闻魔尊与水神恰在昨夜成婚，二位未免太过不将我天界放于眼中。”

他再无顾忌，今日以此名义起金戈，至少在众生看来，天界师出有名。天界也的确师出有名。

旭凤握住锦觅的手，不避不躲与他对视，“我与锦觅心意相通，是你一直不肯放手，而你心中也装着旁人，分明是故意与我作对，而非真心想娶锦觅，锦觅心甘情愿嫁给我，而我亦心甘情愿娶她，你今日起战，不过是因你那些见不得光的心思，何苦寻这由头，给自己粉饰太平。”

润玉冷道：“本座不听你这些谬论，你若俯首认罪，本座尚可留你性命，否则，今日，一个不留！”

天帝天后之死横在二人之间，那么些阴谋算计横在二人之间，旭凤也好，润玉也罢，他们都清楚，今日一战是无可避免的，死战，活下来的，是赢家，也是这场恩怨的了结之人。

旭凤亦无退缩之心，“天帝今日要大开杀戒，将忘川变成修罗场，本座奉陪到底。”

旭凤手握陨魔杵，振臂一挥，“迎战！”

号角吹响，喊杀声盘桓在忘川两侧。润玉握拳一挥，战鼓响起，天兵天将枕戈待旦，蓄势待发。

战火将起，锦觅有心阻止，可润玉旭凤皆知此战避无可避，又如何能听得进去别人的劝阻，只待这一战了却往昔所有恩怨。

战火已起，厮杀在忘川蔓延，无数的天兵天将从天际坠落，地面也有不少魔将倒地，血流成河亦不为过。

天空箭矢恍如流星，火光四射。乱箭之下，再添尸骨。

厮杀声不绝于耳，掺杂几句低低细细的呜咽呻吟，是命之将尽的哀嚎。

战鼓未歇，号角未停，尸山，血海。

旭凤手中弓箭射出，一连击杀数名天兵。润玉将一切杀戮收于眼底，飞身落下，抬手灵力震散，魔将纷纷殒命。

二人遥遥相视，长剑在手，挥去时毫不留情。

两柄长剑击打在一处，手足相戮，天地悲鸣。

二人不断交手，长剑击打的清脆之声从战场飞至战场上方。二人重重相击，而后分开，手持长剑相对而立，灵力涌动在长剑，一火一水，再难相容。

旭凤讽刺，“你几次三番置我于死地，无所不用其极，我活着竟让你忌惮如斯吗？”

润玉无波无澜，只余杀他之念，“你逆天复生，堕入魔道，本座身为天帝，本就应当顺应天命，铲除妖邪。”

“巧了，旭凤此生最不服天命，偏要逆天而为。”长剑在手，他飞向润玉，重重一击，奈何他昨夜散去半身修为，润玉虽耗尽灵力经脉碎裂，可穷奇之力入体，反让他修为大增，这般之下，他反倒落于下风。

几番交手之下，长剑实属无用，二人以拳做武器，拳拳到肉，二人嘴角挂着血丝，却仍不肯就此罢手。

润玉闪身躲过旭凤一击，长剑刺入他腹间，将人击飞。趁旭凤无力应对之际，润玉一再出手，逼得旭凤接连后退，身负数道剑伤。

他重重一击，灵力与剑刃一并挥向旭凤，旭凤来不及反击，白薇反噬骤生，他被润玉此击击飞，跌落在地，脸上血痕横生，满是鲜血的手落在地上，踉跄起身。

锦觅跑到他身边，将他扶住，声音中藏着哭腔，“凤凰，别打了，你的反噬又加重了，别打了！”

旭凤笑看她一眼，轻轻推开她，长剑划过地面，一步一步走向润玉。他脚步凌乱，手中却幻出陨魔杵，法门念出，天昏地暗，雷电大作，他取天地之力入陨魔杵，挥出这一击。

润玉立时挥剑抵住这一击，长剑立于面前，手中灵力涌动，穷奇的力量随着魔性一并在他周身围绕涌动。灵力化作一条龙，与他的原形无二，却呈现着莹碧之光，魔性毕露。

他眼中戾气横生，取天地之力，融全部灵力，重重击出，魔龙迅速掠向旭凤。

旭凤一身血痕，咬牙施出全部灵力，化作一只凤凰，湛蓝之色，同样带着魔性，却又与润玉不同。他的魔性，是因为魔界之土魔界血脉，润玉之魔性，源于泯灭和迷失。

凤凰腾空而起，同样掠向润玉。

锦觅怔怔看着眼前的一切，龙与凤相对而驰，她身边是无边战场，哀嚎遍野尸骨横布，血在她的脚下蔓延。而润玉和旭凤，正殊死搏斗。

这一场争斗的理由，便是她，她与旭凤一场大婚，便是最好的起战之名。

她想起此前玄灵斗姆元君所说的一番话，山间猛虎，她这条命本就是逆天改命夺出来的，既做不了沙场效命的卒，也做不了机关算尽的将，却成了挑起战乱的理由，何其荒谬。

而此间将士白骨，何其无辜。

龙凤即将冲撞至一处，她飞身而起，正在龙凤之间。旭凤润玉二人全力一击，悉数落在她一人之身。

前后重击之下，她一口血吐出，脸色煞白。瞬息之间，灵力已在溃散，元神更有消逝之象。

她无力浮在空中，坠向忘川。

“锦觅！”旭凤口中悲鸣一声，飞身而起，将她接住。他拥她在怀，落于地，锦觅靠在他怀中，唇畔尽是血，猩红刺眼。他颤手轻轻擦拭她唇际血迹，却无法拭净。

“锦觅……”他哭声毕露，神情悲彻。

润玉缓缓落下，就在忘川之畔，隔着几步远看向他二人。

锦觅气息奄奄，“别打了，往昔种种恩怨，皆与他人无关……”

旭凤不忍去看，却又心知怕是再无往后，心中痛若千刀万剐。哪怕是当初为锦觅手刃，也从未有过这般的痛彻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