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九霄云殿有金光可见。

殿外，润玉一袭纯白婚服，隐现绣着精致纹路，扶着同样穿着纯白婚服的锦觅，一步一步迈上阶梯，相互扶持，一步一步走向九霄云殿。

轻和的乐声在殿内环绕，众仙赴宴，无论心中如何，面上却带着喜色。通往殿内的地上撒了花瓣，天帝高坐上位。

待到吉时至，润玉牵着锦觅，花瓣纷飞，落在婚服之上，分明是大喜的日子，两人脸上却看不到喜色。

旭凤还没到，可吉时不可误。天帝也担心润玉和云棠之间的事，更担心旭凤和锦觅之间的事，哪里愿意耽误，命人开始。

润玉挥手，杯盏便落在天帝面前。

他面色淡薄，“父帝，您于润玉不仅有生养父子之情，兼有教诲师生之义，更有指婚赐缘之恩，特以星辉凝露敬献父帝，聊表孩儿存心。”

“难得你有这份孝心。”天帝眼中露出满意，端起杯盏一饮而尽。

月下仙人叹了口气，“行礼！”

“上拜苍穹大地！”

润玉携锦觅转身，正欲拜下，便有声音自殿外而起。

“且慢！”

旭凤与云棠一并走入九霄云殿，润玉眼中闪过慌乱，手下意识攥拳。云棠面色苍白，她本以为润玉今日欲起兵夺位，可赶往九霄云殿才知，今日竟是润玉和锦觅的大婚之日。

旭凤走至殿内，行礼，“参见父帝。”

“旭凤，你这是作何？”天帝眉头紧蹙，只当旭凤与云棠是为阻止这场婚事而来，“小山神，今日是润玉的大喜日子，有什么事不妨过后再说，可好？”

云棠不作声，尚未从这样的事中缓过心神。润玉担心的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做。他的妻子，自今以后只会是锦觅，他身边，以后只会有锦觅一人。

旭凤不答，转身看着润玉，“你到底还是没有听我一句劝，润玉，我知你对锦觅无心，何必执迷不悟，今日云棠也在，你心中真正想要的什么，过了今日便没有机会了。”

言罢他看向云棠，示意她说些什么劝告润玉。云棠对上他的眼，眼中还是讶然渐渐淡去，她看向润玉，那双眼未变，可此时，她什么都看不懂。

她轻叹，走到润玉身侧，看着旭凤，眼含歉意，“火神殿下，抱歉。”

旭凤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云棠，你也要看着他一错再错吗？”

天帝也急了，“小山神，天界水深，小山神还是不要掺和的好，若是因此有了什么岔子，我也无法向山神大人交代，钟山不插手六界的事，小山神今日来此可征得山神大人的同意？”

云棠执礼，“今日插手天界之事实属抱歉，师尊那边我自会交代。”

润玉想开口让她离开，可众目睽睽之下，他已决心日后再不沾染她分毫，若在这个当口开口，难保不令人议论。他不想她成为他人口中的谈资。

旭凤心知云棠不会帮他，干脆专心润玉一人，“一切已成败局，你若还执迷不悟，只会让九霄云殿染上无辜将士的鲜血，收手吧，我会尽力助你求得父帝原谅。”

燎原君将一人带入殿内，扔在地上，看其面容，正是润玉手下之人。

那人仓皇道，“大殿下，我们的人受到了火神的伏击。”

天帝变了脸色，“燎原君，你说，外面到底发生了何事？”

燎原君神情肃穆，“陛下，九霄云殿周遭埋伏了夜神的十万天兵，只待时辰一到，便击鼓为令，直攻九霄云殿。”

天帝看向润玉，眼中尽是震怒，“他所言可属实？”

润玉与天帝对视，不言不语，忽然抬手，一道灵力击在鼓上，登时砰得一响，有天兵冲入殿内，领首的却是太巳仙人。

旭凤这才说道，“你的三方天将均已被我卸了甲。”

太巳仙人跪倒在殿内，“陛下，末将前来救驾。”

天帝一掌拍在案上，“润玉，我给你一个自辩的机会，你还有何话说！”

润玉身姿挺拔，饶是如此境地，仍旧面色坦荡，说话掷地有声，“无他，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成王败寇，棋差一招。”

天帝怒斥，“润玉，我本来对你寄予厚望，可是万万没有想到，你居然是这种不忠不义的谋逆之徒，今天众仙家在此，铁证如山，若不惩戒你这个谋逆之徒，如何向六界交代。”

“父帝，润玉虽铸下大错，但幸而未酿成大祸，还请父帝宽宏大量，饶恕兄长。”旭凤立刻求情，他今日来此，一为天帝，一为锦觅，从头至尾都不曾想过要润玉的性命。

天威不可犯，哪怕润玉是他亲子，他也无法容忍润玉今日的所作所为，“无需多言，众天兵听命，速将这不忠不义的畜生押往毗娑牢狱。”

云棠面色一变，手中长剑现出，往前迈了一步，隐隐呈现出保护的姿态。

润玉眼中闪过暖色，灵力渡出绕在她腰间，将人往后一带，护在自己身后，这才看向天帝，神色不卑不亢，“不忠不义不仁不孝之徒，又有何权利要求他人对其忠义仁孝。”

他面色冷冽，“父帝当年为登天位，戮其兄，弃花神，娶恶妇，辱我母，抛亲子，而我的兄弟却一心想着夺我妻子。”

他眼中闪过嘲讽，既是在嘲讽自己，也是在嘲讽这天界众人，“这世人都说天上才是最好的地方，可殊不知，这里才是六界最肮脏最残酷的伪善之地。”

“住口！”天帝怒极起身，可身形一晃，脸色迅速苍白，僵在那里动弹不得，他立刻便想清缘由，分明是方才那杯星辉凝露，他怒斥，“你说，你这个畜生刚才……刚才给我喝了什么！”

润玉挥袖，“不过是少许煞气香灰，仅能脱力两个时辰。”

对此，云棠毫不意外。哪怕知道他想夺位，她心中也一直清楚，他不会做出弑父之举，他从头到尾都不曾想过要天帝的性命。

月下仙人又惊又气，“润玉，我素知你心机深沉，只是没有想到，你真的做出来这般心狠手辣之事！”

“心狠手辣？”润玉反问，冷笑，“天帝当年屠戮兄长，又纵容废天后杀害花神，辱杀我母，覆灭我龙鱼族，难道就不心狠手辣了吗？今日之事，不过是天理昭彰终有轮回罢了，我所做这一切，不求俯仰行走之间无愧于天地，但求心中净土一片，无愧先母生养之恩。”

旭凤怒道，“你即便心中有恨，可父帝对你同样有生养之恩。”

“成王败寇，何惧一死。”润玉负手而立，哪怕至此，面上也不见丝毫狼狈，仍是那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还不将夜神押解下去！”天帝下令，可满殿天兵，竟无一人而动。云棠环顾四周，本是防备有人上前动润玉，却没想到所有人都将天帝的话当做无物。

穗禾怒极冲上前，却被隐雀拦下，只见隐雀扬声道，“天帝及废天后德行有失，夜神殿下敢冒六界之大不韪，将天帝罪行一一披露，实属天界之幸，如今天界正是破旧立新之际，我等愿拥立夜神殿下继承帝位，荡清六界乱势，重立天界威名。”

殿内众仙纷纷跪拜，“我等愿效忠夜神殿下！”

太巳仙人一声令下，殿内大半天兵扯下肩上红布，兵刃指向自己身边之人。

“天帝与废天后残暴不仁，满天神佛皆有怨恨，火神殿下，难道你还不明白吗？”润玉看向旭凤，终于带了笑，“来人，将火神一众人等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