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星台上夜色深重,露意深沉。夜空星宿布下,润玉口中吐出星宿之名,邝露依言布星推演。
星象推定,却是毫无胜算的星象。
邝露看着这般星象,免不了满心担忧。对于追随润玉,她是义无反顾且心甘情愿的。
她轻声,“殿下,我们的胜算不高。”
润玉目中只有这一副星象,“是微乎其微。”邝露不解,“既然如此,殿下为何还要兵行险招呢?”
润玉垂首,掌中流光闪过,一枚晶莹的石头出现在他手中,他眼中坚定且决绝,还有这三年时常出现的果断狠绝。
他吐出两个字,“湮月。”
邝露疑惑,“湮月?”
“明月背后的星宿,不可掌控,却毁天灭地。”他注视着星空,仿佛注视着六界,“这场天地间的豪赌,唯有孤注一掷。”
云棠落地时便听到他这几句话,朝他看去。他身影萧索却凛冽,衣袍被风吹动,身形却纹丝不动。
她只觉得凄凉且心疼,“润玉。”
润玉身形一僵,阔别三年的声音响起时,他竟不敢转身。尤其是方才他刚说了那样的话。
邝露见来人是云棠,客客气气行礼,“小山神。”
云棠回礼,眼睛却一直盯着润玉。他就在那里,背对着她,不言不语,也不肯转身看她。
“润玉。”云棠再度开口,“你在躲我吗?”
润玉艰难转身,却低头垂眸,不肯看她。
她叹息,“我还在闭关,但听说你动了起兵逼宫的心思,所以提前出关来寻你。”
闻言润玉抬头,眼中是难以置信和愤怒,难以置信云棠居然因此事来找他,愤怒有人将此事告知云棠。
他声音僵硬,仿若寒冰,“你是来劝我的?是彦佑去找的你对不对?否则你怎么可能知道,所以你被彦佑劝动了,想来说服我罢手是吗?”
云棠知道肯定瞒不过他,他身边的亲信屈指可数,如太巳仙人和邝露是绝不可能劝阻他的,唯一在劝阻他的只有彦佑。
她点头,“我的确是从彦佑那里得知的消息,但绝非是因彦佑来寻你,我来寻你,是不希望你做下这样的事,润玉,他是你生身之父,他的确待你不好又利用害了你的生母,但你……”
“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来劝我!”润玉声音大了些,下一刻却像是醒过神来,迅速压低,怕吓到她,“我娘亲的死与他和天后脱不了干系,难道你要我因他是我生身之父便罔顾生母的死吗?云棠,你不讲道理!”
云棠心中并非这般想法,被他误解,难免焦急,“我不是这个意思,他做了孽该有果报,你若要他付出代价,其实我也认可,但权力更迭腥风血雨,你大可以换一个方式,我知道你不会弑父,只是想报仇,为你娘亲出口气,所以何必搭上许多条性命。”润玉面无表情看着她,看不出是否有触动。
云棠继续道:“你也知道我出自钟山,我有办法让我师尊出手,而且我即将将血脉炼化,我已经记起许多事,虽然我的身份还不明了,但我猜得出来,我以前的身份也是足以让六界尊敬的,润玉,我帮你,你别自己动手,也别起兵,一切我帮你,罪业我来担。”
润玉眸光稍动,心中说不出的滋味难明。他本以为云棠出关是为了劝他放下仇恨,是为了劝他不要对天帝做些什么,却没想到最后云棠说的却是替他去做。
他自然知道这三年来所做的一切都会有罪业,他也做好了承担罪业的准备,可这个时候她说要为他担下罪业,他岂能没有触动。
她如长风般坦荡,更不曾害过人,如今却愿意为他去入局去动手做这些必有罪业的事。
他不言,云棠只当他仍无触动,继续道,“我不阻挠你报仇,只是你别因为报仇多添罪业,天帝不无辜,天后不无辜,但天兵天将大多无辜,他们的性命会是罪孽,天道还在,天道的惩罚会毁了你,你若不愿假手于我,我做你的后盾,你直接报仇,所有与你为敌的我来面对,天帝天后交于你处置,其余的交于我。”
“一将功成尚有万骨枯,更何况是天帝之位,云棠,除了报仇,我还要那个位子,不在那个位子,我的一切都会失去,都有人想夺走,也都有人能轻而易举的夺走。”
润玉走到云棠身前,抬手落在她肩上,眉眼晕染笑意,“这个漩涡,你无需进,我的算计也与你无关,我从未想过利用你,钟山再如何势大,你能为我获得再多利益,云棠,这场局我也不准你进,若有罪业,我心甘情愿去扛,得到一些东西,总归要付出代价,我从一开始就明白。”
云棠蹙眉,“润玉,你若想要天帝之位,我亦帮你,我只是……”
她话音未尽,润玉的灵力便侵入,将她意识迷晕。她双目一闭,人便朝他怀中砸去。
邝露想上前帮忙扶住云棠,却被润玉隔开,他小心将人抱起,往璇玑宫去。
云棠既然知道此事,他若不将人看起来,她必会搅进来。
她如长风,该是干干净净的。
这些事,他一人扛着便是。
璇玑宫院中,旭凤坐在石桌边,等候已久。润玉抱着云棠,看见他时脚下一顿,见他目光落在自己怀里,侧身挡住他的视线。
旭凤起身,正要上前,他却挥出一道灵力将人隔开,抱着云棠进殿,将人安置好,布下结界,确保云棠无法从殿内离开后,才折返院中,与旭凤坐在石桌边,气氛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