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花界水镜之中，锦觅昏迷不醒。

洛霖以灵力稳住锦觅体内杂乱的气息，恍然似叹，“锦觅原来是我的骨肉。”

润玉走至门外，步伐停住，耳畔不住回荡着方才洛霖的叹息。

锦觅，竟是水神之女……

他心头兀自生出恐慌，一阵阵袭击着他的理智，他无法听下去，转身欲走，可腾空时却连人形都维持不住，化作龙身，仓皇往天界去。

星宿宫中不见人影，云棠坐在殿内软榻上，腰带松散，衣襟散开，白生生的手臂上还残余着几道刀痕，已痊愈大半，剩下这些无需一日便可连痕迹都不留。

她将先前润玉送来的药膏抹在刀伤之上，浅浅一层揉开。这些药膏确有奇效，这样的刀伤，若是自行痊愈需要三五日工夫，如今却只要一日多。

殿内的窗子被人从外强行破开，一条白龙飞了进来，云棠转头看去，与一双龙目对视。白龙的龙角染上绯红，直直坠到地上，一动不动，原先写尽仓皇的龙目紧紧闭着，细看之下，龙身上的鳞片还在轻颤。

这是……

云棠脑中轰得一声，背过身去，拉上衣襟，匆匆系好腰带，见身上没什么不妥后，才敢转身。

白龙埋首在地，只留下绯红依旧的龙角和硕大的脑袋。

她心中原是藏着些无措，见他这般自欺欺人的模样，倒弯了弯眉眼，她蹲在白龙身边，抬手在那双龙角上轻戳了戳。

白龙一颤，悄悄抬眼，对上她含笑的眸，直呆呆的。

她笑着开口：“你这是怎么弄的？怎么现原形了？原来你原形这么大。”

龙目中含着闪躲，他不敢看她，复又埋首。连他自己都觉得这原形丑陋，现在却用这样丑陋的模样出现在她面前，他害怕，怕她厌恶，更怕她说出嫌弃鄙夷之语。

哪怕她此刻眼中含笑，他也还是害怕。或许他不在她面前化为人形，便可以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这条丑陋的龙，不是她所见到的润玉。

他毫无反应，像是一条没了生机的假龙。云棠实在喜爱这条白龙，忍不住在龙首上摸了摸，掌心余留着方才的触觉，让她暗暗欣喜。

他仍旧未动，只有声音闷闷传出，与他平时的声音相比多出几许怏怏，“你别碰，丑。”

云棠心底的欣喜都被这一盆水浇熄，只余下心疼。

他怎么会觉得自己的原形丑？这分明是一条漂亮的大白龙。

她又摸了摸龙首，难得温柔，“多漂亮的一条龙，怎么会丑呢。”

他整条龙都僵住，任她的手在龙首停留，悄悄睁开眼，利用一点点余光觑她，见她脸上并无厌恶嫌弃之色，一颗心方才落地。

他将龙爪伸出，抬头，睁着一双大眼看着她。云棠将手搭在龙爪之上，他小心收起利爪，唯恐伤她分毫。

他小心翼翼的将她瞧了再瞧，便如第一次见她一般。

云棠知他心中仍觉自己丑陋，想了想，开口，“润玉，你真的是一条很漂亮的龙，并不丑，你没见过我师尊的原形，那才是真的丑。”

龙息吐出，吹动她鬓发。

他眼中含笑，虽仍觉此身丑陋，却已少了分芥蒂。

他很少会化作原形，一般最多现出龙尾，实在是方才情绪波动过大，他太过恐慌，修为又不够深厚，才会现出原形。

他口中吐出一句话，“你上来，我带你飞。”

他心中涌出的欣喜过多，多到他不知该如何去处理，偌大一个龙脑袋里就只剩下一个念头，带她飞。

他想带她乘云驾雾，想让她去看他眼中的六界，便如她送他一场萤火。

云棠有些犹豫，只是他眼中喜色太重，教她不忍让他失望，便爬上龙背，小心抓住两只鳞片。

这条龙不走寻常路，带她从坏掉的窗子飞出，翱翔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