璇玑宫库房里放着的东西也不比星宿宫多到哪里去。润玉看了一遭,无一合心意。这些陈年之物,他是不想送到星宿宫去的。他取了药膏,暂时压下送摆设去云棠那里的念头。
星宿宫中的狼藉并未整理,落叶遍地。他的衣摆卷起梧桐叶,带入殿中。
云棠一头长发已经绾好,方才因打斗而零散的衣袍也已换了一件。这般分开片刻,先前的暧昧早已不存。
润玉在软榻对面的凳子上落座,将药瓶放在桌上,目光上下一打量便知她并未处理过伤势。
“这药是我从岐黄医官处得来,疗效颇好,稍后你还是涂上些为好。”
云棠摆摆手,“我的伤一向好得快,师尊都说少见我这等情况的,你不用担心,说不得明日睡醒伤便痊愈了。”
润玉不言,看着她,目光专注,她在他这样的目光下溃败,只好投降,“稍后我便涂药,绝不漏掉一丝伤处。”
怪哉,她总是在他面前溃败。分明不怎么乐意的事,被他一瞧,倒是心甘情愿的很。
润玉脸上才见笑意,“你伤势严重,我不打扰你休息,院中我来整理,你涂药吧,不宜过晚。”
星宿宫中一位仙侍都没有,他见不得她伤着去整理庭院,左右今日寿宴,他没什么事可做,倒不如替她将庭院整理了。
许是他眼中关切太盛,拒绝的话说不出口,她只能看着他退至殿外,甚至不忘关上殿门。
润玉站在梧桐树下,仰头看去,梧桐树枝繁叶茂,满是生机,仿佛永远也不会枯萎。就像她一样,从未露出过低落,永远都是一副坦荡且热诚的模样。
他心头晕出说不清的滋味,似酸似甜,似缺似涨,既觉得心中满满的,又想有什么来填入。
梧桐叶飘落在他肩头,他的视线追逐在这一片落叶之上,只觉心头一软。仿佛落在他肩上的不是落叶,而是她。
云也好,棠花也罢,他起了拥入怀中的私念。
睫毛在眼下打出一片阴影,他施术清去一地血迹,却被一缕青丝引去目光。难怪方才瞧她便觉有些奇怪,这一缕发削断还是显眼的。
本该施术一并清去,他却鬼使神差,俯身将一缕青丝用帕子包好,收入袖中。
云棠涂过药,推开窗子,手撑在窗台,一眼便可看见院中站着的润玉。院中狼藉已经不见,他却还站在树下一动不动。
梧桐树落了一肩叶,他白衣风华无限。
她忍不住施术拂去他肩上落叶,不愿他被沾染分毫。
这动静惊动了他,他转身,与她对视。一人在窗边,一人在树下,一人着黑衫,一人着白裳。
这一幕像是要镌刻进他心里,如此浓烈又炙热。
或许他心中情念并不深刻,却不是不存在。经年累月之下,必将深酿成酒,教他无力反抗。
润玉明知不该,明知不可,但属于他的声音还是不受理智操控,在庭院中响起。
“小山神,可有信徒?”
云棠心砰砰跳了几下,有种朦胧的感觉让她掌心生出薄汗。她摇头,不敢开口,怕惊扰了他。
他笑,眼底似有星辰万千,“日后,我做你的信徒可好?”
做你的信徒,信奉你,我的神明。
云棠只觉得身体里生出些什么东西,这些东西善恶难辨,仿佛是许久之前她不曾有的。她弄不清缘由,可今时今日的她,却为这些东西而感到心喜。而这一切,却是因他——润玉所生。
她掌中光华闪动,几息后,一片梧桐叶浮在她掌中。
她将掌心送出,“这片梧桐叶与我发间木簪出自同一棵梧桐树,你施术便可借此与我传音,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我戴着木簪,你的声音我都可以听到。”
若她修为足够,甚至可在他遇险时借梧桐叶短暂现身替他斩退仇敌,即便不能,也可挡下攻击,实在是个保命的好东西。只是她修为浅薄,这个作用只怕用不到,倒也不必说出来。
润玉迈步至她面前,接下梧桐叶,笑意染上眉梢,“这算是第一个信徒独有的吗?”
云棠被他笑的微红了脸,却不想闪躲他的目光,与他对视,点头。
这是她送出的第一片梧桐叶。
他掌中星光化作一条流光溢彩的绳,穿过梧桐叶,系在颈间,梧桐叶垂落在胸膛,刚好紧贴心脏。
他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