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出了栖梧宫，月下仙人和鎏英明显放松不少。

云棠和润玉走在最后，两人对视一眼，低头时齐齐弯起嘴角。他们在笑方才栖梧宫中天后分明动气却不得不笑着打圆场的模样。

月下仙人和鎏英说着什么，本能听清，可润玉却弯腰在云棠耳侧轻语了一句。

那一句话盖过了所有声音。

他问——“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布星？”

云棠以往是不太喜欢星星的，可钟山哪有什么好东西，年复一年，她才对星星有了些喜爱，润玉的提议倒也颇对心中所好。她甚至没有犹豫，点头应下。

月下仙人念叨了好久，忽然察觉云棠至今没有声响，转身一看，哪里还有云棠，不仅没了云棠，连润玉也一并不见了。

他心中一慌，下意识担心云棠又去了凡间，掐诀便要走，却被鎏英拦住。

她如何看不出月下仙人对云棠的在意，“仙人不必担心，那位小山神与夜神大殿一同离开了。”

夜神大殿？

月下仙人怔忡片刻，忽的明白过来，狐狸眼笑眯眯，“美男计，我怎么早没想到，差点就……”

他止声，差点什么没说出来，鎏英也不问，谁家里还没点不能说的秘密，只与他再说起姻缘府的事。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并肩而立，本是不相容的色彩，却格外和谐。

布星台边云雾缭绕，眼前星辰触手可及，散发着浅淡的光芒。

云棠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等景象，伸手，那触手可及的星辰却不在她掌中，她触不到这些星辰。

见她此般，润玉轻笑，“于此处看似触手可及，实则天涯之外，你这般是不可能触碰到星辰的。”

云棠侧头看去，夜色中，他清俊的脸上带着丝丝笑意，星辰与他为伴，是他清隽的风姿。

云棠也知道星辰不可能落于掌中，不过是看着它们在眼前，一时难自禁罢了。

她眼底倒映着星光，看向他时闪烁明亮。她的这双眼，是他总忍不住去看去瞧的。

龙都喜欢亮晶晶的东西，他见过太多亮晶晶的东西，却没有什么能比她这一双眼更让他心喜。

润玉忍不住捻了捻指尖，他心中一直有一个冒犯的念头，他想触碰这双眼，却又顾及礼数。

他压抑着心头的冲动，眸色略见暗沉，盯着她发间的桐木簪，声音轻似云，“你若是喜欢，我倒是可以做到。”

她笑了，眼里星光犹在，却多了他的身影。这双眼越发让他心喜。

她转头，不再看他，“我喜欢星辰，因为它的美丽，也因为它的遥不可及，星辰就是要悬挂在夜空才是星辰，若入怀而来，便失了意义。”

倒是头一次听到这般说辞，他打消送她一场星雨的念头。她不会故作推辞，说了不用便是不用，一向是坦荡。

他不再开口，挥袖布下星宿，耳畔却不断回荡着她方才的一番话。

星辰悬挂在夜空才是星辰，若入怀而来，便失了意义。

可很多时候，他宁可失了意义，也想换一个入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