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天帝与旭凤离去后，老胡也悄悄拉着锦觅离开，天界神仙打架的这些事，他们花界还是别掺和的好。

润玉笑意虽浅，俱是真心。他看着云棠，不免想起此前在凡间看见的孩童模样，“小山神，别来无恙。”

云棠在凡间时认不得他，如今重归天界，记忆纷至沓来，倒无甚羞赧，笑着拱手，“别来无恙，夜神殿下。”

润玉摇摇头，引着云棠往天门内去，天界虽有繁花锦簇，却是法术所化幻象。

他走在她身侧，只有半步距离，她垂在腰侧的发偶被风带起，与他的发丝交缠滑落，别样温柔。一次次的轮回早亡未在她眼中留下阴霾，上次见她，一双眼干干净净，如今再见，仍是如故。

他想起另一件事，“小山神此次因何而亡？此前凡间相见，小山神乃是平安终老的命数。”

云棠怔了怔，那尾鱼泣血的大人二字犹在耳边，与穷奇声嘶力竭的小白缠绕，漫无边际的空洞生出，如野草在心头肆意生长。她几乎喘不过气，眼前有什么闪过，太快了，快到她来不及捕捉。

她心神杂乱，竟是有走火入魔之兆。润玉一惊，手落在她眉心，温和湛蓝的灵力顺着她眉心悄然潜入，趁她心神失守之际，一点点梳理她体内同样杂乱的灵力。

越是梳理，越是心惊。

他从未见过这般源源不断的灵力，仿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而藏在杂乱下的，是温和悲悯，让他心尖一颤。云棠感知着他的灵力，心神渐宁，她仰头，他指尖还点在她眉心，却无灵力送入。

“你的情况……”他犹豫着，“不太对劲。”

“应当无大碍，我师尊对我的情况再了解不过，若有不妥，他不会让我离开钟山，方才多谢夜神殿下相助。”云棠后退一步，他指尖落空，没了方才的温度，他收手于身侧，不自然的轻咳一声。

润玉道：“一点小事，小山神言重了。”

云棠心中盘算要去寻穷奇问个清楚，面上却不露什么，“方才你问起我因何而亡，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当时下着雪，我摔了一下，回神便是南天门，想来是又摔死了。”

这一个又字十分传神，饶是润玉这等惯于收敛情绪之人，也是忍不住弯弯眉眼。他在一处冷清却不荒芜的宫殿外停下，衣袖挥过，星宿宫三字落在匾额上。“此处名唤星宿宫，夜间能看见所有星宿，东侧那座宫殿是璇玑宫，为我居所，日后若有事，你尽可来寻我。”

云棠往东侧看去，说是他的居所，却如星宿宫般冷清。

钟山虽不与六界往来，可师尊通晓天地，天帝的旧事，早就被拎出来一遍遍说与她听，次次告诫她莫沾情。润玉虽是天帝长子，生母却不如天后身份贵重，他在天宫与寄人篱下倒也没有分别。

还不如她这个寄人篱下的自在。

润玉倒不在意，“我不喜吵闹，居所冷清了些，你今日先住下，明日我带你去挑几个仙侍侍奉。”

她摇头拒绝，“我不习惯旁人侍奉。”

钟山只有她和师尊，很多事都是她去做的。更何况她还打算去寻穷奇，之前天帝摆明了不赞同她与穷奇有所牵扯，找穷奇一事还是放在暗地里的好。若有仙侍在侧，就相当于天帝一双眼，不便她行事。

润玉也不强求，“小山神也该累了，润玉便不叨扰了，告辞。”

他拱手，衣袖如流云，没几步便到了璇玑宫外。云棠还站在原地，见他看来，笑弯眸子。

又是那种感觉，素衣浅淡，却比烈日耀眼。润玉身形微顿，指尖落在胸膛，里面的心悸让他心慌。他深吸口气，迈步时却绊了一下，所幸扶住门框，否则就要生生摔在她面前了。

璇玑宫宫门仓促关上，就像仓促回来的人。

云棠眼中晕着笑，推开宫门，星宿宫虽然干净，却荒芜，宫内没什么花草。她施法，几株梧桐树拔地而起，是钟山的树有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