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曾对我道“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可从我接下那发结后，就注定了，从此你就是我黄泉碧落之中，唯一的方向。
——盖镜兮
一向庄严肃穆的礼贤馆也换上了一袭红装。看着颜路对镜兮的珍视，章邯微澜等人也算是满意的祝福，连楚南公也捋着胡子笑着不断点头。
总也是能让这小子有个牵挂了。
为颜路和镜兮主持婚礼的，是表面上已经闭关多年未出的荀夫子。
一身蓝红相间的庄重儒服荀夫子锐利地目光在丞相李斯身上掠过。
“惟天地以辟，万物滋养于斯；日受其精，月润其华。天理之奥含于其中，人以婚姻定其礼。三牢而食，合卺共饮……”荀子苍老的声音端谨，看着依言一步步将礼仪行完的颜路和镜兮，清明的双眼中带着淡淡的温和。
前来道贺的宾客皆由掌门伏念和张良钧乐招待，礼贤馆中的丝竹轻鸣，雅乐不绝。而颜路和镜兮接下来的礼仪还要在和中馆内完成。
虽说“新婚三日无大小”“闹喜闹喜，越闹越喜”，可来参加婚礼的大都是高官重臣，那还都不算什么。看看给镜兮送亲的几位，帝国影密卫首领章邯将军，护国法师星魂和他未来的夫人，祭司九歌，阴阳家长老，座上宾客丞相李斯，帝国将星蒙恬，中车府令赵高……怕是帝国公主出嫁也难以与镜兮相比了。
当然这就注定了他们不可能不顾身份形象什么的，去闹房。而颜路和镜兮就是吃准了他们这一点。
比起礼贤馆的热闹，没有雅乐声声烛火通明，和中馆显得格外幽静。
镜兮被颜路牵着手，裙摆划过青石板路，走向在那里等着他们的人。
“哥哥。”镜兮轻唤了一声，唇畔带笑，眼中却泛起了水雾。于是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到了一直淡漠凌厉如剑一般的男人居然勾起了唇角，用握惯了剑有些茧子的指腹将新娘的眼泪拭去，笑的温和：“小辞，哭什么。嫁给了好不容易等到的人，你该笑的。”
“嗯。”镜兮抿着唇点点头，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打转。有些无奈，盖聂牵起疼了二十年的妹妹的手，放在颜路手中，神色淡漠却谨肃：“颜路先生，我将小辞交给你了。”
没有多余的叮嘱。这沉沉的一句就足以道尽他不舍的托付。颜路将那纤细的手裹在掌心里，笑的温雅，郑重道：“请盖先生放心。”
颜路和镜兮微微垂下头，让盖聂解下二人的一缕发丝，修长的手指将那同样柔滑的长发梳结在一起，再将其剪下放在镜兮手中。
垂眸看着手中那不分彼此的发结，镜兮浅浅一笑。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虽然你挑人的眼光不怎么样，”沉哑的嗓音在盖聂身后传来，一身黑金大氅的卫庄慢慢走出来，手里拿的难得不是鲨齿，递给镜兮一个湖蓝色的锦盒，散发着淡雅的香气：“不过比师哥好就行了。”
看着颜路接过锦盒的镜兮看了一眼依旧一脸冷漠还有些轻嘲的卫庄，无奈地笑笑。本以为那绢帛就是卫师兄的贺礼了，没想到……
随之走上前来的赤练脸上没有故作的妖媚，红唇笑意真挚，茶色的眸底还有些难以察觉的钦羡。她直接抱住了镜兮，说起来在韩国还是公主时的她因为卫庄看重这个师妹的原因，也有意接近，心中还是有些嫉妒的。可到底镜兮玲珑心思看得透，相处也是不亲不疏。到后来在哥哥的点拨下明白过来的她想要真心同镜兮相交时，镜兮却已离开。如今镜兮嫁给了对的人，她心中也为之高兴。将手中的小瓶放在镜兮的手心里，轻声在她耳边道：“我没有什么好送的，这个你拿着，会用到的。”
正待她后退一步，上方又传来一声空灵的轻笑：
“其实啊，你们的贺礼都没我的新奇有含义。”在极细的竹竿上坐着的女子翩然而下，绣着金色火焰纹路的裙摆扬起。女子拉住镜兮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嫣然一笑。“那个火盆如何？红红火火，有意义吧？”岁月的流逝丝毫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痕迹，海蓝色的眸子轻轻一瞥端的是倾倒众生：“镜兮果然是长大了。我还记得当初在盖先生身边见到你时，你才不过那么大一点。如今也长大了，嫁人了。”
“这样的话让盖先生说才算对吧，”红衣白发的邪魅男子环住她的腰将她拉去怀中抱着，无奈道：“你惆怅什么？”
“咳咳，焰灵绝对是在你身边腻了，”洒脱不羁的调侃带了两分醉意：“相信我，绝对是！喂……白亦非！”被几个冰块砸个正着的在原地蹦跳着，只听白亦非冷笑一声看都不看他：“给你醒醒酒。”
不去管自家耍宝的男人，紫女将贺礼放在石桌上。岁月对她格外宽容，数载的岁月流逝，容颜依旧如紫樱耀眼，举手投足间的风情却如酒一般，愈发的浓厚醇香。莞尔一笑：“颜路先生，镜兮姑娘，恭喜了。”
“咳咳！”两声轻咳将众人的视线吸引了过去。若是张良在此处定会不可置信，这个身上还带着冰碴却故作正经的男人，不正是故友韩非？“镜兮姑娘啊，这酒可不是一般的酒。这可是我藏了六年的竹叶青，是我在云瀚还未出生时埋下的酒，本想着等云瀚嫁人时当做他嫁妆的。”摇了摇头，言语间颇为嫌弃：“哪成想居然是个男孩儿。”
“嫁妆……”再是冷魅邪气，白夜晨也不过是个六岁的男孩儿，拍了拍韩胤的肩膀忍住即将出口的笑声：“真是难为你了，居然生成了一个男的。”
呵，呵呵。被自家老爹嫌弃又被好友笑话的韩胤抽了抽嘴角，突然觉得刚才白叔叔扔自家老爹冰块一点都不过分，甚至还不够！白了一眼忍笑的脸都红了的夜晨，然后忽然勾住他的肩膀挑眉道：“喂，我要是生为女儿身，肯定会……”凑到他耳边一字一句
——“嫁，给，你！”
“呼……”看着刚才还一脸认真说完嫁给他现在却手忙脚乱扑自己衣角上燃起的火的韩胤，白夜晨理了理毫无褶皱的衣袖，相当嫌弃地瞥了眼满脸悲愤的韩胤：“感谢紫姨将你生成了男的。”
韩胤这样的可不是他想娶的……他也娶不起好吗？
“师兄？！”
正待众人都因着两个孩子的无限耍宝而开怀不已时，一声难掩惊讶的惊呼在门口传来。只见钧乐看着屋内怀抱美酒说什么也不放开的韩非，瞪大了双眼。
正当韩非因为张良没来而松了口气时，跟着钧乐慢慢走来的翩然佳公子让他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地噎住了。
一贯轻扬着的薄唇抿紧，那精致倜傥的眉间是藏不住的诧异和惊喜，那般显而易见的震惊。灰蓝色的眸中难以忽视的激动，就像个孩子一般。
墨鸦搂住白凤的脖子，挑眉笑道：“现在知道当初你在机关城外看见我时是什么样子了吧？”
和现在的张良钧乐没有任何差别。
调侃之后的墨鸦一手一个将人往外拽，嘴里不住地道：“行了行了啊，今日是颜先生和镜兮姑娘的大婚之日，你们就别在这抢人家的时间了。要叙旧哪里都可以对不？走走走，可别耽误了人家的……吉……时……啊！”
镜兮站在屋内，将那香气清新幽远的湖蓝锦盒打开，看清里面的东西后不由得勾唇一笑。
其实卫师兄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和哥哥是一样的人，口硬心软。
霁华偃月，是她最爱喝的茶。
曾经她也不过是在韩国时偶然提了一句想念临近鬼谷的小镇上，那间不出名的茶楼里的霁华偃月。没想到就被卫师兄记住了。
抬眸看向窗外将众人送走的男子，青绿的竹叶伴着微风飘然落在他的肩上。镜兮莞尔一笑，蓦然觉得自己就像那片竹叶一般，本是在这乱世中随波浮沉不知何时为终的命运，却何其有幸，遇到了他，留在了他身边。
“颜路……”这个从初遇之时就刻在她心间的名字，让她沉吟至今。
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被他从背后拥住，靠在这个让她沉溺到再也不想离开的怀抱里。镜兮阖上双眸，听他在耳边厮磨着轻问：“其实我一直很好奇，兮儿为何一直只称我的名，而不唤字。”
无论是互不相干尚在陌路时，还是在执手共约生生世世时，镜兮都只称呼他的名。
在他的臂弯中转过身，抬手环住他劲瘦的腰：“因为称你的字代表的是对你的敬，我不想那么疏远，哪怕是一个称呼都不行。”
“无需敬，只有爱。”颜路低喃道，褐眸深邃了一瞬后然后直接将她打横抱起，放在榻上。镜兮不知为何，有些不安想要在榻上起身，却又被颜路反压了回去直接倒在榻上。
颜路抬起她的脸直视着她显的有些茫然的碧眸，褐瞳如芳菲飘落的桃花潭水般，热度攀上了她的双颊，只听他极尽温柔地轻语：“虽然称我的字觉得疏远，但我倒是认为，有一个称呼，会更合适。”
眨了眨眼，镜兮还未待反应过来时便已在颜路带着浓浓笑意的目光中回答道：“夫君？”颜路咬上她柔软的唇，修长的手拂过她的眉眼顺势将玉簪抽去：“兮儿果然是……孺子可教也。”
墨发凌乱地倾泻在榻上，为容颜灼华的她添了几分从未有过的妩媚。颜路的吻落在她的额角，眉间，双眸，唇上，一点点将彼此的温度刻在心间，永远铭记。颜路的手在抽开她腰间的绦带时却滚落出了一个极为精致的小瓶。
镜兮的眼神迷蒙，有些微喘：“这个……是练姐送的贺礼。”流沙赤练，最擅蛇毒。颜路在打开了的瓶口处轻轻一嗅，复而挑眉，将其放在镜兮面前。颇为不解地看了眼笑的意味不明的他，镜兮顺从其意地闻了一下，幽甜的香气似能钻到心尖上，碧眸迷离了一瞬后恢复清明，镜兮头疼又带着些窘迫地看向目光挪谕的夫君。
花下采薇……练姐说总会用的到的，但打死她也想不到练姐送的居然是……
春 药。
颜路笑了，那笑很是微妙。干净地近乎透明，又带着似是看着小孩子一般的宠溺味道，可那温润的眉目间却带了丝说不清的邪魅。从未见过他这样的镜兮也不禁有些眩晕的感觉。
所以又沉沦在他温柔的深吻中的镜兮迷迷糊糊中听他轻笑着说：“兮儿，你要知道，在医理方面，我不弱于赤练。所以这个，我也能制的出。可是……”瓷瓶被扔在地上的声音轻微地在屋中响起，颜路挥下红帐，凝视着在微暗的橘红光芒下衣衫凌乱，身为女子的妩媚发酵地令人晕迷的镜兮，向来清澈温润的眼中蒙上了一层名为“情 欲”雾气。俯身在她小巧的耳畔轻吻呵气：“为夫自认，还用不着这个。”
镜兮能清楚地感觉到他身上的异样，脸上热度腾腾，还是抬起如藕玉臂环住他的脖子叫还是熟悉的称呼：“颜路……”
“唤我夫君。”
嫣然一笑，镜兮仰头回应着他的吻，下巴与脖颈划出完美的弧线。看着他的碧眸波光潋滟美极惑人，红唇微启声音绵软：“夫君。”
唇舌缠绵，相濡以沫，彼此的气息在零距离中交换，融合。他的吻如同流水潺潺淌过泉底青石，温柔静谧引她沉迷。那吻从最开始的轻柔变得火热，唇齿间尽是彼此的气息和暧昧的味道。
从窗外吹进的风带着青竹和桃花微甜的香，似乎比往日都更为晴朗的夜空星光璀璨，月华照着窗，白银流泻在榻边。桌案上的红烛金焰轻轻跳动，似也为这一对乱世有情人雀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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