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得此良人,执手终老
——颜路 盖镜兮
去年的此时,她还在阴阳家的秘境里,手中咒印暗影翻飞,血腥果决;或许他还在小圣贤庄的问道书院里,指尖白子温润,淡然浅笑。
而如今,她已经换上了新娘的礼服。以黑为底,以红为边。广袖蹁跹,腰封上绣着淡淡的暗纹,将纤细的腰肢紧紧束起。裙摆曳地,在周围铺散成一个完美的圆。整件嫁衣上以极其灵巧的暗绣手法,用血红蚕丝勾勒出并蒂缠枝花纹,在光芒下宛若行走在花海中荡起的涟漪,姝绝美极。
镜兮端坐在铜镜前,看了很久。看到她澄澈清亮的碧眸慢慢凝了水雾,却有人用温热的手捧起她妆容绝艳的微凉的脸,轻柔拭去。在她眼角旁的彼岸花纹轻轻烙下一吻,温柔地哄道:“新娘是不该哭泣的,而我颜路的爱人,就更不该落泪了。”
“呵……”镜兮弯起唇角笑出了声,旋即挑了挑长眉有些惊讶:“按礼制来讲,你不是不该在这里的吗?他们呢?”这才发现偌大的屋里只剩她和颜路二人,可这并非他们的新房,而且她在将军府梳妆的地方。刚才千念还围着自己转圈,然后扒在星魂身上就不下来了直说她也想穿这样的衣服,完全无视了星魂那微红的俊颜。
“在外面。”颜路修长的手拈起铜镜前放置着的黛砚,同时温柔至极地托起她的脸,顺着她极其温雅的眉形细细描绘,眸里的暖意似能融了皑皑冰雪。想起那句“按礼制来讲”,还不忘调侃一句:“兮儿倒真是将《礼记》背熟了啊。”
眉如远山青黛,眸似琉璃碧湖。满意的放下黛砚,颜路含笑看着似已有些羞赧的镜兮,然后将她环在怀中。
他的兮儿,道一声绝色也绝不为过,他突然不想让旁人看到这样的她。
“咦~”千念娇小的身子贴在紧闭的房门上,努力地往细窄门缝里看去。看到那换下一袭白衣却依旧举止高雅的颜路先生为镜兮姐描眉,那般珍惜呵护如至宝的样子让她不禁感叹。
桑海城传如谪仙的颜路先生也被镜兮姐拉入这十方红尘中了啊!
“墨千念,”星魂颇有些头疼地扶额:“九殇成亲,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哎呀我就是……啊!”屋门突然被撞开,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千念不禁惊叫一声,幸好星魂反应快将她扣在怀中。心中的后怕让他抬手敲了敲小丫头的额头:“小心点,你的轻功都白学了吗?”
镜兮松开环住颜路腰间的手,起身拖着长长的裙摆走到女子身边,有些微讶却也难掩惊喜地道:“我倒是没想到,你也会来啊!”
女子换下在咸阳宫时的一身劲装,一袭与长发同色的鸢尾蓝裙袍绣着繁杂的符文,银眸含笑,不是楚微澜又是谁?
微澜先是回头看了看千念没受伤后才扬眉一笑:“念念越来越漂亮了!”复而上下打量了一旁的颜路一番,点点头,对着镜兮挪谕道:“说没想到的应该是我吧?咸阳一别,再见竟是你的大礼。说实话,那天你急着离开,是不是就是为了回小圣贤庄见他?”不等镜兮回答,便抬手将一块蓝色的玉牌放在她手中。
镜兮低眉打量着那块玉牌,温润的触感,上面刻着细腻的蛛网纹路,正面是一个“天”,背面是一个“帝”,只听微澜笑道:“这是我在罗网的令牌,你拿着虽然不能调动罗网杀手,可地位在我之下的杀手看到它都要敬畏几分,算是个象征吧。哦,”微澜笑的有几分狡黠:“补充一句,罗网可没有在我之上的杀手哦!”
也就是说,罗网所有的杀手见了这个都会避让三分,不会伤她。镜兮看着微澜那不容拒绝的眼神,轻声道:“谢谢。”
“客气什么。”微澜不在意地摆了摆手,道:“估计到时候我家老爷子的贺礼比我还夸张呢!”话落微澜看向一旁一直目光温柔地注视着镜兮的颜路,那样认真用力的眼神像是要将其刻入骨中一般。突然觉得等下自己的话有些多余,但还是道:“颜路先生,无论有什么样的理由,我都不希望你负她。就算嫁给了你,她也是阴阳家的祭司,背后有阴阳家的存在。”
对于眼前女子莫名但带着善意的威胁,颜路点点头,温和浅笑:“自然。”
“废话。”邪气华丽的一声轻哼。将微澜的视线引了过去,见国师少年蓝眸看着她的视线有些不屑,看的微澜颇为无奈:“行了啊星魂大人,镜兮今日成亲你就别摆出这一副样子了好吗?在念念面前你怎么不这样呢?对吧,念念?”
千念秒懂微澜对自己眨眼的含义,反身直接扑向星魂。星魂被惯性冲击地连连后退,却又怕怀中人被磕碰到而不敢松手。好不容易站稳,眉间都是无奈的微恼:“墨千念!”
没再去看两个小冤家,镜兮看向浅浅笑着的微澜问道:“怎么,赵高大人没有和你一起来桑海?”
“哪儿能啊?”星魂扣住一个劲儿想要蹂躏他脸想让他笑笑的小姑娘,轻哼一声:“他们俩是一起来桑海的,赵高现在估计是先去了小圣贤庄,九歌也是以你娘家人身份上这儿来的。她要是哪天没跟在赵高身边才是奇事呢!”
纵然星魂说的是实话,微澜白皙的双颊还是免不了浮上一丝红晕:“念念……”
刚老实下来的千念立刻不安分地在星魂怀里扑腾,星魂头上不禁划下三根黑线:“墨千念,你怎么总是往外拐呢!”
镜兮在颜路掩唇轻笑,眼角眉梢尽是真实的笑意,却没注意到此时颜路低头看着她时,那浮于眉眼间的宠溺纵容。
“咳咳,”有些微哑的成熟女声轻轻响起,:“属下见过各位大人。”镜兮看过去,因为自己的阴阳法袍也是红黑二色的大司命换上了一袭水红色的长裙,看向屋内的眼神有些尴尬,显然是没想到原本应是比较正经严肃的气氛竟然变得这般欢乐。
“大司命不用多礼,”镜兮浅笑道,又看向沉默地少司命问道:“白凤呢?”她可是记得之前少司命来送过贺礼后,白凤见到把贺礼扔下话都没说直接就去追了,看少司命就一个人在大司命身后,不禁有些好奇。
说自己速度从来都是第一的白凤凰莫不是追女孩的速度就慢了?
少司命默不作声地看了镜兮一眼,又看向窗外。果不其然,衣袂破空的声音随之传来,容貌俊秀潇洒的男子先是看了眼少司命,随后才将手中的东西扔给镜兮道:“卫庄大人也不知会不会来,我就先替他把这个给你了。”
“多谢。”
“行了。”沉着的声音在门口响起,章邯像是看不到站在那里属于流沙的白凤,直接看向盛装绝艳的镜兮和她身边的一身风华无双的颜路道:“该走了。”
因为盖聂并不在此,也无她的亲者,所以镜兮无需再走到堂上行拜别之礼。
颜路直接牵起镜兮的手,相视一笑,带着她稳步而行,亲手为她披上御尘的外套将她小心地抱上了彩车,然后对身后的一众人抬手一礼,唇畔笑意端的是如沐春风:“劳烦各位了。”便先乘墨车往小圣贤庄而去,因为按照礼制他还需在小圣贤庄门口迎候他的新娘。
待镜兮所坐的彩辇被抬起时,一旁请来的仆从将一盆水端至章邯和作为娘家人的星魂微澜面前。花轿起轿,女家在门口泼水意为祈祝新娘不要被斥退,与婆家相处和睦。
可端来水的仆从却被几人狠狠瞪了回去,看着准备亲自护送镜兮出嫁的几位大人,摸不着头脑的仆从深觉自己无辜,大司命见状,难得提醒道:“你下去吧,用不着这个。”这几位大人的意思很明白了,且不说镜兮岂能被斥退,就算是被斥退了又如何,东皇阁下之前不知为何也难得强硬地表示过,阴阳家就是镜兮的后盾。
许是和儒家不对付?
日暮黄昏,吉时正好。镜兮却扇掩面,在众弟子齐诵《桃夭》的声音中,一步步走向等在礼贤馆前的颜路。长裙摇曳,墨发倾泻,她轻盈的脚步似踏在他的心上,步步生莲。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琴瑟低缓,琴瑟和鸣。墨发上的玉簪折射出的温润光芒柔和如他的眼神。碧瞳笑意清浅和暖,褐眸柔情似水如初。这一眸,似交织出了千重山间沐过彩霞的陌上花开。
繁华千万与她无关,软红千丈再也入不了他的眼。他们的眼中,只有彼此。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终是执其她有些微凉的手,紧紧握住将自己的温度传过去。相视一笑间,将过往的坎坷彷徨尽数湮灭,留于心间的只有那一抹深刻入骨的柔情暖意。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面对礼贤馆门口那燃着烈火的火盆,镜兮难得有些纠结地迟疑。她记得没错的话,之前商讨过的不应该是马鞍吗?她一手被颜路握着,另一手执着扇子。若是这么跨过火盆倒也无碍,只是她的嫁衣裙摆却着实太长。
阴阳家制成的嫁衣,或许也不怕这区区凡火?
正在镜兮纠结到准备暂时放开颜路的手提着裙摆豪迈地跨过去时,却被颜路不容忽视却温柔的力道直接扯入他的怀中。随即袭来的腾空感让她不由得抓住了他的衣襟。
颜路将镜兮打横抱起在众宾的笑呼声中直接跨过火盆,举手投足间倒是以往少有的洒脱喜意。靠在他胸膛处听着他的心跳,却觉得他好像有些微怒时,镜兮的耳边却传来他温柔的声音:“兮儿,以后不准再放开我的手了,想也不可以,知道吗?”
原来是因为这个。镜兮弯起唇角,扇下是一抹绝美幸福的浅笑。
“执子之手,与君共约这一世沧桑看过,红尘相许。君可愿否?”
颜路垂眸,看着怀中的女子眉目绝美,碧眸含笑认真带着希冀,摇了摇头。
然后又在她有些愕然和迷茫的目光中道:“一世不够,生生世世。”
“好,生生世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