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她明澈的碧眸里看到了自己的样子
——颜路
两双同样漂亮的眼睛，一双如泉水般清澈干净，一双如迷雾般深邃莫测；同样绝色的容颜，一个稚嫩纯澈，一个却是矛盾的温和疏冷。
仿佛在照镜子的女子和女孩儿，近在咫尺的距离间却隔了一个十三年的曾经，隔了无数的坎坷和血泪。
过去的自己看不出如今的自己，镜兮都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还是心酸。
镜兮绽开一抹清浅又温暖的笑，蹲在女孩儿面前轻声问道：“小辞，你能告诉我，你在这里做什么吗？”
“你怎么知道我叫什么？”小女孩儿有些警惕地看向镜兮。
“我……”镜兮的眼神有些恍惚：“我是你以后最熟悉的人。”
女孩儿仔细地打量了镜兮一番，或许是真的熟悉，才眨了眨眼说：“最熟悉的人吗？那姐姐，你还不能进去哦。”
“进入……这个门吗？”镜兮有些疑惑，指尖刚要触碰到铜门的一瞬，面前小时候的自己和那扇门却仿佛水面上的倒影被打破一般，破碎成点点涟漪消散。
黑暗中传来稚嫩的声音：“还不到时候呢……”
再次包围住她的不再是黑暗，而且蔓延而来的冰冷池水。刺透灵魂的寒冷让镜兮有种置身于占星池中的错觉。
可上方那漫天的荧荧星光不正和阴阳家相同？
心中的恐慌终于在过往黑色的记忆中彻底爆发，镜兮渐渐的将自己沉没在无形的寒凉池水中，血红色的清影以脆弱的姿态蜷缩成残缺的半圆，仿佛被击碎了所有的防线。
“颜路……颜路……”
嘶哑的声音在黑暗中颤抖着回响。
你告诉我该怎么走出去，该怎么回到你身边？
“所见岂是真，幻境亦非虚。”
“固人命兮有当，孰离合兮可为。”
“无悲无喜，不去不归，离合难测……”
“别怕，我在你身边……”
“兮儿，兮儿……”
缥缈如同在幽远星空中传来的声音，和他略带担心如水般温柔的呼唤，在一次次回响中仿佛融合在一起。
颜路……
“兮儿？”颜路坐在床边轻声唤道。
“咳咳咳……”屋内一旁传来一阵咳嗽声，一个白衫老人坐在棋盘一边捋了捋胡子道：“你看，我没骗你吧。”
这件事，还要在镜兮沉睡的第六天说起。
颜路用尽自己能想到的方法，包括给镜兮输自己内力的方法都用过了，可还是没有用。
无奈之下颜路只得去了竹林深处请师叔来帮忙诊断一番。
红色的丝线缠绕在镜兮纤细的腕上，苍白映着鲜红，纠缠出诡异的美感。而另一边的蓝衫老人微阖双目，有力的指尖点在红线之上，感受着那轻缓的跳动，眉头越皱越紧。一旁的颜路不禁上前一步：“师叔？”
“唉……”荀子一声长叹，颜路的心也不由得有一瞬紧缩。“无繇，我也不能让她醒过来。”
修长的手指攥紧，颜路拱手俯身道：“那就恳请师叔替小侄在此停留一段时间，小侄另想他法。”
荀子锐利明澈的目光上下打量了颜路一番，随即流露出一丝笑意，道：“你去吧。”
“多谢师叔。”
坐在窗边的棋盘一边，荀子看着外面迅速隐没在清翠竹林中的白影，眼中的严肃化为了淡淡的笑意看向静静躺在床上的女子。抬手拈起一颗黑子放在棋盘上，点点头，改日应该去见见十年未见的古板师侄了，儒家好事将近啊。
咳……他又没说那个小女娃醒不过来……
“现在的年轻人啊，”密林深处有一个白衣老者拄着拐颤颤巍巍地朝着木屋走去，一边弹弹袖子上的冰碴子一边嘀咕“可真能闹腾啊……咦？”
只见小院的石桌旁端坐一名男子，白衣翩然温雅，看过来的目光淡然平和，除了那周身令人舒服的气质仿若一个普通人一般。
楚南公抚了抚胡子，慢慢悠悠地走过去坐下，接过男子抬手给他倒的茶浅尝一口后放下，挑挑长眉呵呵笑道：“稀客啊稀客，没想到你竟然会来找老头子我，说吧，什么事啊？”
“弥日亘时是你让人在咸阳给兮儿的。”颜路清淡的语气中是不容否认的肯定。
“是老头子我给的啊，不然那女娃怎么撑过机关城那一回。”楚南公悠然道：“放心吧，我又伤不了你的心上人。”
颜路虽然没有什么怒火或者其他的情绪波动，可唇畔的清浅笑意却慢慢隐没：“兮儿到现在还没醒。”
“没醒？我不是把最好的疗伤药归昼也给她了吗。”楚南公有些惊讶地从摇摇晃晃的躺椅上坐起身，随即了然，想必那女娃是用了那归昼的，只不过不是给她自己用的。
“罢了罢了……”楚南公拄着拐慢悠悠站了起来，打了个哈欠：“明天就要去小圣贤庄了，今天就当是去提前看看也好。要是没意思的话，明天老头子我估计还得无聊的睡过去。”
将碗中茶倒掉倒扣在桌上，颜路拂袖起身，一举一动皆赏心入目，然后跟在楚南公身后走了出去。
楚南公回首正好看见颜路唇畔又带上了那抹温和的浅笑，心中无声轻叹，嘴上却道：“不是老头子说你啊，你也不累吗？”
“不累。”
被噎了一下的南公没好气地瞪了颜路一眼，气呼呼地道：“我看你什么时候说，到时候小女娃知道以后有的你难受。”
被树叶分割碎裂的阳光映在颜路如玉般的容颜上，明灭着他的眸光。不过一瞬的沉默，楚南公却感受到周围气息的寒冷凝滞，只听身旁的人依旧是那温柔的声音，却带着些捉摸不透的缥缈：“还不到时候。”
也不知道楚南公是怎么想的，到了小圣贤庄为镜兮把了脉后，沉吟了半响，就在颜路的视线中转身向着荀子走去。
荀子看着向自己走来的老者，微微一笑道：“久闻楚地贤者之名，不知阁下可愿手谈一局。”
“好啊，老头子可是很久没有和人对弈了。”出乎颜路意料的是，楚南公就那么痛快地答应了。将木拐放到一旁，楚南公便就着方才的残局落子。
手里拈着一枚温润的白子，楚南公突然想到了什么，看向坐在床边目光莫测地看着他们二人的颜路，轻笑道：“年轻人啊，要戒骄戒躁，莫急莫急……等老头子我下完这一局就好了啊。”
“……”无奈地摇摇头，颜路也无法。伸手抚平镜兮蹙起的眉，指腹轻轻划过她修长的睫羽，轻叹一声：“兮儿，别睡了……你不是想看看我的样子吗？”
颜路没有看见的是，端坐在窗边一脸正经的两位老者四目相对，相视一笑，还不约而同地眨眨眼，随即又恢复了认真的样子在抬手敲下一子。
“颜路……”直到暮色映空时，几不可查的微弱声音才轻轻响起。
颜路垂下眸，看到的是一双澄澈如雨后晴空的碧眸，漾着潋滟琼波，只听得她带着轻柔笑意道：“你散下头发，会更好看。”
眸底的笑加深了些许，将她温柔抱起靠在自己的肩上，知晓她此时已经完全恢复。放下心来，颜路就着她方才的话无奈轻笑：“你啊……那像什么样子？”
“咳咳咳咳……我就说，等老头子我下完棋就好了吧……”一阵急促的咳嗽声和后来的声音打断了镜兮将要出口的话，寻声看去，只见两位白发老者端坐在棋盘两侧，皆是目带浅笑挪谕。
说话的是那位白衫老人，脱俗的气质倒是让镜兮想起了在咸阳的那位九歌祭司。
他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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