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初见

她展现出来的温和，只不过是她戴了太久的面具

而她的灵魂

冷漠，荒凉

——颜路

“阴阳家祭司九殇，见过三位先生。”

镜兮浅笑静和，在他人眼中，似乎和那神秘无情的阴阳家完全搭不上边。

可那绣着繁杂符文的阴阳法袍，和左眼角蔓延开的诡异纹路却又那般明了清晰地象征了她的身份。

位置稍比伏念向后一些的颜路看着对面的那个女子，气息不稳微弱，显然她的情况并没有她表面上看起来的那般无事。

还有方才她眉间闪过的一闪而逝的痛苦。

颜路墨黑的眸中温润之下，是深不见底的思绪和估量。

伏念不知身后的师弟皆是什么反应，哪怕看出对面的女子看不见，三人也同时抬手回了一礼。“不知九殇祭司来我小圣贤庄，有何贵干。”再如何对这局势有所预料，但伏念还真是不明白此时阴阳家派这位祭司来此的用意。

镜兮抬手，白皙的手中托着一个墨色的信卷，眉间的柔和淡化了那眼角边墨纹带来的诡异妖娆。她唇畔的笑意不变，朱唇未启空灵的声音淡淡响起：“九殇并未有意叨扰，只是这……若是颜路先生不愿的话，九殇也不强求。届时九殇自会向皇帝陛下解释。”

今天看的信卷委实不少。伏念接过信卷打开，有些无奈。看过以后直接将其递给了身后的颜路。

为这位祭司治疗？

那信卷上的信息和几乎无命令无异的语气让伏念的目光微沉，莫不是针对无繇的？还是帝国发现了什么？可面前这位祭司的语气以及她的情况却不似作假。如今，还是让无繇自己选择吧。

颜路看过那算是旨意的书信，象征着皇帝的黑色映在眼底，然后抬起头静静地看着对面的女子。

虽然眼前都是一片黑暗，但镜兮依旧能清楚的感觉到落在身上的那道目光，柔和，淡然，仿佛能穿透她灵魂一般。

随后她就听到了一道温润如静水清流的声音：“好。”

颜路的回答不仅让伏念张良有些惊讶，就连早就做好被拒绝准备的镜兮也是猝不及防。

镜兮微微睁大毫无神采的碧眸，那难得的情绪外露让颜路柔下了本就温润的眉峰。

“即是如此。”伏念也唯有应答下来，“也是敝庄的荣幸。”说场面话，伏念真是一点都不差：“九殇大人可在庄内随意走动，不必拘束。”

“无繇，那便由你送九殇大人寻个合适的住处休息吧。”

“是，师兄。”

一旁一直没有出声的镜兮稍稍侧身，纤手轻挥。本做好只是出来转转再回骊山的准备，所以才没有一开始就让送她过来的傀儡离开。但现下也确实用不到他们了。

感受着身后那大批阴凉的气息渐渐微弱消失，镜兮才笑意不变地道：“九殇在庄内居住的这段时日，多有打扰不便之处，还请三位见谅。”

回答她的并非掌门伏念，而且方才听到的那道清澈的声音：“九殇大人不必客气，请。”

然而随着颜路的脚步走出几步，镜兮就停了下来。“九殇大人？”身后突然停下的脚步声让颜路有些疑惑的回过头，便见镜兮随手将落于身前的发丝别到耳后，轻声对他道：“颜路先生不必如此麻烦，九殇一介女子，还是走侧门吧。”

她方才似乎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微偏了一下头，颜路顺而看去，微不可察地挑了一下眉，明亮温和的眸中闪过一丝明了笑意。目光在张良身上又落了一瞬后就看向站在石阶上的镜兮。温和地应了一句：“好。”

然后走到镜兮身边，轻扶起她的手走下台阶，低声道：“九殇大人，冒犯了。”端的是君子有礼，竟让镜兮到嘴边的拒绝话语无声消散。

温和的气息伴着清冷的墨香萦绕在她周围，对于强者来说这几乎超出底线的距离，镜兮竟是出奇的没有任何的警惕防备之意。

好像，在他身边，她竟是有种安心的感觉？

在心底默默否定了自己的想法，镜兮有些自嘲，安心？自己莫不是在骊山来桑海的路上睡多了吧。

如今，她孤身一人行走在茫茫冰冷仿佛永远没有边际的黑暗中，又有什么能让她心安？

而颜路似乎感受不到她不断变化的思绪，只是放慢了自己的速度，缓慢而稳重地带着她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目送着二人向着侧门走去的背影，伏念竟是感觉有哪里有些不对。随即也摇摇头，转身进了小圣贤庄的大门。

而张良则是依旧站在原地，看着二人离开的方向，湖蓝色的眸子如同汹涌难测的海面，冰冷而危险。

且不说阴阳家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是否会对儒家不利。单是这个女子的身份就足以令人揣测警惕。

他见过她。

现在她的身份，单拿出来几乎都没有任何问题。

而放在一起。叛离了帝国的剑圣盖聂的妹妹，竟是成了阴阳家祭司，如今前来小圣贤庄疗伤……

帝国，阴阳家，到底有什么目的？

“张良，想得太多可是很容易老的快啊……”清脆的女子声音在身后上方幽幽传来。

上方？张良眸中的思虑瞬间化为无奈，转过身，抬起头才看见，那坐在树上双腿在半空中轻轻摇晃的绿衣女子。

张良有些头疼地扶额，眼底却是柔和的纵容：“还不下来？若是掌门师兄回来看到可有你好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