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西夏军营中,李元昊身披战甲,坐于御帐之中,脸上流露着无法忽视的得色,他轻蔑的笑着,先前佯败让杨家军掉以轻心,在好川水一举歼灭宋军数万,今日一战杨家军同样毫无还手之力。
哼,杨家军也不过如此,看来攻下宋国,只是迟早之事,何况他又有所向披靡的天魔阵,如虎添翼。 当日虽被耶律皓南骗了,但他却真的得到了天门阵的布阵口诀,还莫名其妙的看见了七年前九龙谷一战,耶律皓南为何败的匪夷所思。
原来,传言杨文广乃文曲星转世,降生便大破天门阵之事居然是真的。
他以天门阵为基础,修炼天魔阵,却因口诀有假,只能运用魔功催动阵法,阵法始终存在缺陷,既然关于杨文广的传言为真,他才便以杨文广的元神祭阵,天魔阵就可以达到完美无缺,到时候就算是耶律皓南来了,也破不了他的天魔阵。
原打算去穆柯寨把杨文广抓来,没想到棋输一着,功败垂成,幸好杨家人愚钝中了他调虎离山之计,方才趁宋军都在作战,他遣人把杨文广抓了过来。
杨文广是杨家最后一个男丁了,杨家必然倾尽全力前来相救,未免夜长梦多,他必须马上开坛做法。
御帐外的天空,湛蓝无云,阳光明媚,让李元昊觉得很是刺眼,他快步出了军营,朝之前命人布置好的祭坛行去。
祭坛之内饰有垂幔、灵幡,幢幔上书经文,经幡伞盖垂落,法器锡杖罗列,磷火青绿,点点幽光渗人,森冷阴寒。 李元昊走入祭坛,阴鸷地看着祭坛中央的杨文广,双手结印,正待做法,顿觉如芒在背,他警惕的环顾四周,眼前白影交叠,虚实难辨,转的他晕头转向,他定了定心神,白影霎时消失不见,抬眼望去,赫然见耶律皓南负手站于祭坛之前。
“耶律皓南,你居然还敢来!”
耶律皓南勾唇一笑,唇边弯起的弧度,在幽暗的祭坛之内,仍清晰可见张扬自信,盛气凌人,让李元昊觉得比外头的阳光还要刺眼。
“我不来,谁送你去见阎王?”
“哈哈,你以为你现在还可以杀得了我?”
李元昊对自己这一身魔功修为太过清楚,上次见到耶律皓南他还多少心存畏惧,但耶律皓南不敢正面与他动手,只在背地里耍阴招诓骗,就知道哪怕是当初,耶律皓南都不见得是他对手,何况如今他功力突飞猛进。
“是吗?”
耶律皓南悠悠然的话音未落,身形已动,以指为剑,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光,带起一道惊涛骇浪般的气流,破空而来,其势凌厉霸道,白衣蹁跹,形若鹤啸九天,出尘绝俗,手上却是招招杀意凛然,环环相扣。
但见李元昊毫无畏惧的迎了上去,耶律皓南排山倒海的攻势,在他手中被一一轻松化解,李元昊不由得意一笑,他早已今非昔比,能打败耶律皓南,从此他可以不再忌惮任何人。
耶律皓南觑起眼,目光微有一错,掌中招式稍顿,李元昊趁此良机反攻,出手阴狠毒辣,毫不留情。
犀利阴鸷的阴冷之气如暗色密网在四周铺张蔓延,源源不断的袭来,无形无像,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蔓延沁入四肢百骸,凉透身心,仿若置身千年寒潭,无法逃离,又若阴魂不散,难以脱身。
如此情状下,耶律皓南仍是不慌不忙,态度甚至还有些漫不经心,唯有一双星眸熠熠生辉,目不转睛地盯着李元昊一招一式,只守不攻。
李元昊虽然不敢轻慢,然而看见耶律皓南逐渐呈现下风,心中还是乐得开怀,恨不能立刻收拾了耶律皓南,出出这长久以来心中憋着的那口恶气,招式不免越发凌厉张狂。
岂知耶律皓南刻意不进攻,保存实力,等的就是他这种得意洋洋的心态,看准时机,一掌切入。
好似在毒蛇肆意游走之时,被猛地一剑戳中七寸,顿时伤到要害之处。
李元昊被震的倒退十数步,他自问功力绝不在耶律皓南之下,方才的进攻连绵不绝,令人无法反抗,却还是被耶律皓南寻到一丝疏漏,一掌击中,论心机城府,果然还是耶律皓南更胜一筹。
“李元昊!”
随着一声娇叱,棍子从李元昊背后穿风而来,急湍甚箭,精锐的光芒从棍首流泻到棍尾,蓄劲极韧。
李元昊急忙侧身闪避,招式横扫而开,强烈的乱流让尘土飞旋腾起。
耶律皓南飞身掠过,右手一扬,掌风浑厚至极,隐泛金光,宛若一柄无形利刃,直取李元昊心头,硬生生阻断其猛烈气势,一圈气浪猛然回荡。
这边杨排风配合耶律皓南的动作,棍势横贯而出,势若海底怒腾出水的青龙,携风带雷,虽不精妙,却是力有千钧,悍然劈出一道裂痕,迅疾如电,击中李元昊后背。
“噗——”李元昊踉跄着喷出一口血。 耶律皓南停足,伸手将杨排风护于身后,冷眼睨着李元昊。
李元昊面色发狠的看着一脸云淡风轻的耶律皓南,以及他身边横眉冷对的杨排风,擦着唇边的血,笑了起来,满嘴血色淋漓,阴森森道:“耶律皓南,想不到你还会救除了杨排风以外的杨家人。”
耶律皓南强压着喉间不适,若无其事的挑眉看向一侧,才发现他身后的祭坛之上,躺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孩。
杨文广?
李元昊居然抓了杨文广,难怪排风会来。
耳畔生风,抬眼看去,李元昊已然遁逃,耶律皓南忽然按住胸口,气血翻涌,眉头紧锁在一起。
“你受伤了?”杨排风大惊,连忙扶住耶律皓南的身子。
耶律皓南摆手,如他所料,李元昊吸纳了天门阵的阴煞,功力大增,与他已然在伯仲之间,甚至可能在他之上。
“你怎么敢一个人来西夏祭坛?”
“我与少夫人她们分头寻人,你伤的重不重?”
耶律皓南摇首:“马上离开这里。”
杨排风点头,便转身跑去祭坛抱起杨文广,随同耶律皓南一起离开。
一路向南施展轻功,离了西夏祭坛十里地,耶律皓南盘膝坐于溪水边,闭目调息。
“皓南,你怎么样?”
“一点小伤罢了。”
听他气息平静,脸色如常,杨排风心下稍安。
转而见杨文广面色苍白,了无生气,她呼唤了多声,也不见杨文广有所反应,她心中焦急,问道:“皓南,你知道文广怎么了吗?”
耶律皓南睁开眼,看了一下杨文广,眉头微蹙,略作思量便知李元昊抓杨文广所为何事,当初李元昊看见的记忆,想必就是九龙谷一战,杨文广出生导致天门阵被破。
他迅速起身走到杨文广身边,眼神明亮,伸手想提起杨文广。
“住手!”
耶律皓南转过眼,只见穆桂英飞身而来,瞬间从他指下夺走杨文广抱在怀中,一脸警惕的看着他。
“哼!”耶律皓南淡淡哼了一声,目中流露出不屑之色。
“少夫人你别误会,方才若不是皓南在,还救不出文广少爷。”
穆桂英看着怀中的杨文广,见他如此形状,急忙伸手去探他的脉息,发现脉相宛如深谷落雪,几乎察觉不到。
“怎么会这样?”穆桂英低语,目光落到耶律皓南身上,似在询问。
耶律皓南没有理会。
杨排风也不由困惑的望向他,道:“皓南。”
收到杨排风的目光,耶律皓南瞟了一眼杨文广,道:“他在李元昊的祭坛待的久了,心神自然会受影响。”
穆桂英急急问道:“那该怎么办?”
耶律皓南口中是一贯的嘲讽:“你在华山待了这么久,没学会控心之术,难道连醒神之法也不会?”
穆桂英当下了然应该如何去做,她目光流转一瞬,道:“李元昊的阵法,是不是天门阵?”
杨排风蓦地抬头看向耶律皓南,难以置信李元昊居然也会天门阵。
“是,也不是。”
耶律皓南望向溪水,水光潋滟映入他历经风雨后依旧湛然清明的双眼,难得耐心的解释道:“那的确是以天门阵为基础的阵法,但却融入默穆氏三凶神器的魔功。”
“默穆氏三凶神器?”
穆桂英琢磨着着几个字,坊间对此物的传言,她隐隐约约有点印象。
天门阵,加上默穆氏神器,如此大宋如何敌得过西夏?
回到宋营,穆桂英按照耶律皓南所言,日日对杨文广施以醒神之术,并命人日夜严加守护,杨文广虽然未转醒,但也日渐起色,可她心中仍是沉重非常。
她原本想耶律皓南必然容不得李元昊掌握天门阵,可以以此劝耶律皓南同她合作,没想到耶律皓南对排风说了句还有事,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看着帅帐中军事舆图,眉头深深锁起,西夏民风彪悍,全民皆兵,举国可战,国民平日就身背弓箭,携带甲胄,随时准备听候调遣,非大宋可比。
西夏军队战意高昂,装备精良,以骑兵与山地重步兵战力最强,宋夏边境的地形,对于西夏来说尤为有利。
前几日一战,西夏铁鹞子重骑当真横扫千军,所向无敌,让她恍然想起与辽国在深州城一战,辽国同样出动了重甲骑兵,耶律隆绪的御账亲骑斡鲁朵大军,当时宋军也是同样毫无招架还手之力,只能紧闭城门,死守城池。
一阵错乱的脚步声行近,穆桂英抬眼看去,只见杨排风扶着一名浑身浴血的伤者走入,穆桂英见这人身着党项服饰,分明西夏之人,道:“排风,他是谁?”
“少夫人,你不认识了吗,他是百花姑娘身边的人。”
伤者满脸血污,面容有些分辩不清,穆桂英定睛细看,的确是百花大盗身边的人,之前在汴京有过一面之缘,名叫周凉,为破五石散一案,出过不少力。
“这是怎么回事?”
周凉已是遍体鳞伤,自知无力回天,强撑一口气前来宋营,只为完成百花公主嘱托,他从怀中掏出一件包在帛布中的金色法器,颤声道:“穆元帅……三凶,神器……”
穆桂英接过神器在手,顿觉一阵阴寒邪气,手一震,三凶神器掉落在地。
周凉呕出一口鲜血,举着帛布断断续续道:“帛书上……有操纵法器……口诀……我三妹说望穆元帅善加利用……破魔功,除掉李元昊……”
穆桂英盯着地上的三凶神器,眉头紧皱。
“噗——”周凉再次口吐鲜血,轰然倒地。
“周凉!”
“周凉!”
穆桂英敛了敛目光,拾起地上的三凶神器,阴气入侵,手心生疼宛如刀割,她急忙从周凉手中取过帛书,包在三凶神器之上,阴气即刻被阻隔在外。
“这就是让李元昊功力大增之物,三凶神器?”杨排风看着金色的法器,只觉着邪里邪气的,何来半分神器之相?
穆桂英点头,握紧三凶神器,神色复杂,此物阴邪无比,绝非常人可以驾驭,即使她为玄门正宗弟子,自小修习华山心法,内力清和中正,也未必可以不受影响。
可是她也知道百花是默穆氏公主,必然对神器了如指掌,她既说操纵神器可破李元昊魔功,自然不假。
她看向账外的夜色,忽见一道白色光芒从天际划过,穆桂英蹙眉,连忙伸手掐算,百花死了?
再次看向天空,七杀星星辉骤然大胜。
目光再次垂落在神器之上,她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