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夏铁鹞子重装骑兵部队,战斗力强悍,装备精良,乘善马、重甲、刺斫不入,用钩索绞联,虽死马上不坠,分为十队,每队队长皆是武艺高强,能征善战之辈,为一时之悍将。
大兴文教的宋国,与以武立国的西夏相比骑兵势弱,加之与辽国一战,兵力大损,如今战场相会,铁鹞子骑兵横扫千军,纵横疆场,所到之处,寸草不生,宋国大军无力抵抗,可谓噩梦。
宋夏边境的沙场之上,狼烟滚滚,烽火四起,宋夏两军交锋,西夏骑兵百里而走,千里而期,倏往忽来,若电击云飞,铁骑突阵,冲散宋军阵型,步兵挟骑兵挺进,对宋国大军穷追猛打。
不远处的小山头上,耶律皓南一袭白衣从容,形色冷峻,手执一柄白玉折扇,清逸出尘,遥遥站于高处,冷眼俯瞰龙战玄黄的天地,宋夏大军拼死厮杀,血染沙场,尸横遍野。
他沉着冷静的看着战况,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敲打手心,目光渐移,落到战场最中心处,那里血光冲天,阴气弥漫,宋军靠近此处,就瞬间丧失战力,疯癫狂乱,或不战而溃,或自相残杀。
显然有人在此布下诡异阴狠的阵法,耶律皓南眉峰锁起,左手不由紧紧握住折扇,虽然被改的面目全非,但他仍是一眼就认出,眼前的阵法脱胎于他的天门阵,只是相比他所启的阵法,更加残忍无情,嗜血成魔。
耶律皓南抬眼环顾,李元昊必然隐于某处可观战况之地,操纵此阵,他仔细的搜寻着每一处,没有看见李元昊,倒是看见杨排风追着一名西夏将领,闯入了阵法之中。
他心中大骇,甚至不及反应,就俯身飞掠过去,长臂一捞,将杨排风从马上一把揽过,左手推出一掌击向阵中袭来的阴气。
掌风过处,震碎邪煞,连带阵中士兵,皆毙于他掌下,耶律皓南有一丝错愕,看着自己的左手,这个阵法,好像有些不对劲。
“皓南,你怎么会在这里?”
耶律皓南低眉,冷声道:“我若不在,你方才就该死这里了。”
“不会的,”杨排风从他怀里挣脱开,转身扶起一名宋将,正是杨九妹,道:“这个阵法,对我不起作用,所以我才来救人。”
耶律皓南看着阴风狂嚎,煞气不断的阵法,阵内大部分宋军神志失常,痛苦不堪,或是一如杨九妹这般陷入昏迷,唯有杨排风一人神思清明,毫无异常。
“你若不冲动行事,贸然进阵,岂会知晓阵法对你无用?”
“我身上有你的护身符啊。”
“有我的护身符你就敢有恃无恐,你以为这是天门阵?看来你又把我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我没有,阵法启动之时我就已经在里面了。”
这时宋军撤退的号角声响起,杨排风扶着杨九妹上马,对耶律皓南道:“元帅下令退兵了,我要马上回去,皓南你呢?”
“我还有事。”
“那你小心啊,这个阵法诡异的很。”
“我自有分寸。”
杨排风点了点头,翻身上马,回头又看了他一眼,他正凝神专注于眼前的阵法,一贯的淡定从容,纷乱的情形只要有他在,她便能生出心安之感。
回到大宋军营,杨排风安顿好杨九妹,刚步入帅帐,就听穆桂英大声喝道:“杨排风,本帅下令所有人不得靠近那个阵法,你身为先锋将军为何违抗军令?”
“我没有听到啊,”杨排风略有茫然,“而且当时我已经……”
穆桂英一拍桌子,怒道:“休要切词狡辩!”
杨排风看着穆桂英如此大发雷霆,也不再辩解,跪了下来,垂首道:“排风愿领责罚。”
“愿领责罚就好,来人——”
“元帅且慢,”杨七娘忙道:“如今李元昊调动大军,集中战力对付杨家军,战况对我们极为不利,若此时惩处先锋,岂不是雪上加霜?”
“是啊桂英,排风既然平安无事,又救回了九妹,你就不要生气了。”柴郡主劝解道。
杨四娘也道:“当时排风离的那么远,战场上又那么乱,不一定听见军令了。”
其余众人也立马出言相劝。
穆桂英喘着气,胸口起伏不定,看得出怒火滔天,难以遏制,她盯着杨排风,神情逐渐悲沮,眼里蓄起雾气。
当日她千叮万嘱不要追击西夏军到好川水,结果杨大娘他们违抗军令,致使全军覆没,京中王钦若等奸贼,又乘机进谗,若非吕端丞相,如今降罪的圣旨已然到达边境。
若再出现差错,连吕丞相也不可能护的了杨家,她不怕死,只怕无法完成宗保保家卫国的遗愿,只怕不能杀了李元昊报仇雪恨。
战场上,当看见阵法启动之时,她已经来不及阻止被西夏军引入阵法中心的杨九妹,好川水的战报告诉她,这个阵法非同小可,只能令众人不得靠近,保全实力。
“你们都不懂奇门遁甲,进阵有多危险,好川水一战的教训难道不够吗?”
穆桂英悲怆的目光穿过众人,仿佛看到了外面悬挂的白幡丧幔,最后落在杨排风身上,道:“想救九姑姑,我会去,你逞什么强?”
杨排风不语,默默的承受着穆桂英的怒气。
“既知阵法凶险,不退反进,如果你也陷在阵中出不来怎么办?”
杨家近来已经出了太多事,连太君都接受不了打击卧病在床,她无法想像杨家再有人出事会如何。
“对不起,少夫人,排风知道错了。”
杨排风心中难受,知道穆桂英在担心她,她身上有护身符之事,其他人并不清楚,就连她自己若非当时正好在阵中,也没想到那阵法会对她不起作用。
穆桂英实在无力,挥手道:“算了你起来吧。”
“对了排风,”柴郡主道:“为何你进了阵,会毫发无损?”
杨排风一边起身,一边回答:“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为我身上有一个护身符。”
穆桂英闻言起身走了过来:“什么护身符?拿来我看看。”
杨排风自怀中取出护身符,递与穆桂英,道:“就是这个,是他给我的。”
她口中的“他”是谁,众人皆知,想那耶律皓南对奇门遁甲之精通,世上无人能及,他留下的护身符,可保排风在魔阵中平安无事,倒也不足为奇。
穆桂英接过护身符,直接拆开,面有错愕之色,道:“这哪里是什么符咒?”
杨排风疑惑,探身一看,只见符上铁画银钩的书写着八个字“道之所御,凶妄尽伏”。
“不是吗?”
“当然不是,这不过是句术法口诀。”
杨排风喃喃自语:“难道我背上的才是?”
穆桂英听罢目中闪过一缕精芒,思忖着耶律皓南必是怕护身符被人发现遭夺,或是排风大意遗失,所以直接将符咒画在她背上,却又故意多给了一个符,迷惑他人,他为护排风周全想的倒是足够多。
耶律皓南的护身符既有如此效用,若能得他助力,破阵之事便指日可待,只是她那师兄性子偏执乖张,大宋于他仇深似海,虽然现在他不报仇了,但要他帮大宋,仍是无稽之谈,就算是为了排风,也绝无可能。
另外,可疑的是他为何会提前准备好护身符给排风?难道他早就猜测到而今的情况,她略眯起眼,回想战场上李元昊启动的阵法,竟有些像天门阵,莫非……
想到此,穆桂英不由心底发寒,打了一个激灵,若想法属实,事态之严重,已远超所有人预料。
但以她对耶律皓南的了解,他当不至于愿意同李元昊这种人为伍。
她正思量着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忽见帷帐被掀起,杨五娘行色匆匆的跑进,带来一个令众人大惊失色的消息。
杨文广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