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宴（四）

　　我笑不出来，满腹的心事，满身的疲惫，已经让我丧失了幽默感。

　　我勒令她：“以后不许再爬得那么高，危险！多花点儿时间认字读书岂不更好？”

　　春桃嘻嘻笑道：“老师父生气了，学生谨记在心，日后多花点儿心思读书便是！”

　　我见她笑了，气也就笑了。谁承想，几天后，我生辰那日，春桃又不见了。

　　这次我连屋顶、水井，甚至砖瓦底下都翻遍了，仍不见她的踪影。去问看门的更夫，他说看见春桃一大早跑出去，嘴里嚷嚷着玩捉迷藏，家里没地方藏了，去外面找地方藏一藏。

　　那天我等了很久，一直等到天黑她才回来。见了我，她笑嘻嘻地将一个小香囊塞进我怀里，讨好道：“今日原本想和公子玩捉迷藏，可是藏着藏着就逛到了集市，就顺便给公子挑了一件称心的礼物。”

　　小香囊里装着一首吉祥小诗：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 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我很惊讶：“你认得这上面的字？”

　　春桃点点头。

　　在不知不觉中，春桃也在进步着。

　　“那你可懂得这诗的寓意？”

　　“就是祝愿公子长命百岁，称心如意的意思！”

　　我险些落下泪来，傻春桃，若是你不在了，长命百岁又有什么意思？若是你不在了，我怎么可能活得称心如意？

　　春桃似乎没有察觉我的情绪，兀自说道：“其实春桃最想送给公子的礼物并不是这个香囊。我想送的是另外一件礼物，可是我寻遍了集市都没有找到。”

　　春桃想送给我的究竟是什么礼物，我还没来得及细问，就被母亲通知要求夏家赴宴。夏老爷子六十大寿，我们家自然得备上一份厚礼前去祝寿。

　　寿宴上，我不可避免地多饮了几杯，回到府中，我昏睡到深夜，半夜渴醒，朦胧中，一双温热的小手将我扶起，喂我喝了大半碗凉茶，我又迷迷糊糊地睡下。

　　半睡半醒间，我听见春桃在我耳畔低语，她说：“若春桃不在了，公子不要找春桃，去过最安稳平淡的寻常日子吧！春桃相信公子一定能长命百岁，称心如意！”

　　我在朦胧中听见这话，迷迷糊糊地回道：“春桃，你还想玩捉迷藏吗？这一次你尽管去藏，藏一个最难寻的地方，等我睡醒了，便去寻你。”

　　次日醒来，我头痛欲裂，想唤春桃再给我端碗差喝，可是进来的确是一个陌生的婢女。我呆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前几日，母亲见我房中只有春桃一个婢女，实在寒酸，就将她身边的婢女派了过来。

　　我问她，怎么不见春桃？那婢女回说：“春桃说她和公子您约定好了，已经藏起来了。”

　　原来昨夜的对话并不是梦，我一时间有些愣住，摸不清春桃的心思，这半真半假的玩笑话，究竟所谓何意？

　　自那天起，我再也没有见过春桃。

　　几年后，我与夏家大小姐大婚当天，锣鼓喧天中，我像个醉酒的人，神思恍惚，总也无法集中精神。抬头瞥见外面惨淡的日光，我总会不由自主地想：今日是我的大喜之日，春桃会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