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宴（三）

　　她成了我的双眼，我的双腿，，我心中欢喜的源泉。

　　我也带春桃去见识我的世界，我教她认字，教她在宣纸上写下自己歪歪扭扭的名字，教她背诵那些不明所以，但美得不可方物的诗词。

　　我们俩成了最默契的伙伴，因为春桃，我第一次觉得自己可悲的人生有了一丝丝光亮。

　　我心情舒畅，胃口大开，病症似乎也见好了。母亲见了大为欢喜，不住地说：“棠而就快好了，你遇到了命里的贵人，就快好了！”

　　原来算命先生的卦象是真的，我遇到了命里的贵人，这个人毋庸置疑就是春桃，可以不用早死了。

　　但我错了。母亲说的贵人，另有其人——夏家大小姐。

　　这几年，我们家家道中落，父亲一直勤勤恳恳地为朝廷效力，可是不小心卷进了奸佞的斗乱中，收到了牵连，官司缠身，殷实的家底被败光，日子越过越窘迫。

　　窘迫到母亲连一个像样的婢女都买不起，只能沦落到和人贩子打交道。窘迫到我手里没有余钱，只得舍弃脸面典当家中财物。其实施粥和春桃的钱，母亲倒也能凑出来，只是我这病症要靠名贵药材维持，实在不忍心再给母亲增添负担。

　　如今我报答爹娘的机会来了：待我年纪一到，便娶了夏家大小姐，夏老爷自然会竭尽全力在太后面前替父亲说好话，他身上那些子虚乌有的罪名不仅能洗脱，事业也会出现转机。夏老爷医术高明，说不定还能治愈我身上的顽疾。

　　我的贵人并不是春桃，而是夏家大小姐，她不仅能救我，还能救我全家。

　　唯一的难处，是夏老爷要求我入赘夏家，母亲说我应该心怀感激地收下这份恩赐。我心中早已麻木，也许这是我的宿命。

　　母亲嘱咐我先封锁这门“少时亲事”的消息，以免节外生枝，就连春桃也好无察觉。

　　她一如既往地活泼爱笑，想尽办法逗我开心。那日黄昏，我从母亲处回来时发现春桃不见了。屋子里空荡荡的，喊了几声都没人回应。我正焦急着，忽然瞥见案桌下露出她的裙角，恍然大悟，她这是在和我玩捉迷藏呢！

　　我强打起精神来配合她，毕竟这是我和春桃最后相处的岁月了。

　　我佯装着急，大喊春桃的名字，她出其不意地从桌子底下钻出来，为小小的阴谋得逞而欢喜雀跃。

　　“少爷真笨，竟然找不到我！”

　　从这天开始，她迷恋上了这个游戏，一开始，她只是藏在卧房里，后来变成了正厅、书房，再然后是花园的角落、拆掉的枯草垛里。她玩得不亦乐乎，通常情况下，我都竭力配合他，但也有例外的时候。

　　有一晚，我从母亲那里回来，寻遍院中各个角落都看不见他的踪影，我实在累极了，忍不住发了脾气。所见我动了怒气，春桃这才现身——亏她想得出来，竟然藏在了屋顶上！

　　“屋顶那么高，摔下来怎么办？”

　　“公子不是常说，春桃应该像鸟一样，非得越发越远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