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暗自伤神着，就听见一个声音在一片静谧中突兀地响起。
“凝儿已经走了这么久，惠妃，当年朕劝你的话，你都忘了吗？”
惠妃惊讶地循声望去，看见晋帝站在床榻前的屏风一侧，身后罕见地没有跟着内官。惊奇于没有通传，又由于过于惊讶，她一下跪在了地上。
“陛下。”
“起来吧，”大概是意识到自己的语气过于严厉，晋帝上前扶起她，放柔了语气说，“你什么都好，就是对往事过于在乎，不肯放下那一点念想。”
“妾身只是想起凝儿走的时候才十五岁，正是少年郎意气风发的时刻，一时十分怀念，才忍不住悲从中来。”惠妃用手帕拭去眼泪，“妾身谨记陛下教导，不会再轻易垂泪了。”
“你啊，”晋帝瞟到那件旧衣服，没说什么，“正好是午膳时间，先出来用膳吧。”
惠妃点点头跟上，后宫之人最擅长察言观色，她发现晋帝眉头微皱，看起来面色不愉，于是问道：“陛下身边怎无内官跟着？”
“刚才皇后来见朕，说着说着就开始试探朕有无换太子的想法，太子只是生病，她就按捺不住了，真是越来越没分寸。”晋帝沉下声音，眉头紧锁，“若是蔷儿在世，定会比她识大体。”
蔷儿是先皇后的闺名，见晋帝提起先皇后，惠妃就知道皇后与晋帝交谈之后肯定不欢而散。
“皇后娘娘可能只是一时糊涂……”
“糊涂？”晋帝从鼻孔中哼出一声，没有半点掩饰对皇后的厌恶，“那她真的太糊涂了。”
惠妃默默不语，只露出平静的笑容，在外间厅堂的桌前，随晋帝坐下。宫女早已将菜肴布置妥善，惠妃示意宫女：“妾身上午做好的乌鸡汤，陛下喝一碗吧。”
“你总是如此体贴。”
晋帝的脸色稍霁，她话音刚落，盛着汤的碗就放到了面前，他接着说：“夜迟也已经及冠了，明年应该给他物色一位正妃。”
惠妃神色微愣，随后笑着说：“迟儿前面还有两位皇子，再怎么选，也应该让燕王和齐王先选。”
提到这个，晋帝不知想起什么，神色平静中带着一丝复杂：“齐王自有皇后替他操心，至于燕王，德妃当年收养的丫头，倒是挺配他，毕竟当年算朕欠他的。”
惠妃当然听得懂晋帝话中的“当年”指的是什么，不过在此之前，她从未见晋帝流露出类似于愧疚的神情。
但她不敢问，坐于龙椅之上，晋帝心深似海，当年所有人都觉得若不是从从宗师中选孩子，就是自己两个孩子中的一个会被送到北荒。
但是，晋帝却选了当时正受宠的德妃的孩子。
她不敢妄自揣。
“楚王在外磨炼了几年，是派兵打仗的奇才，近来朕打算将羽林军交给他节制，你觉得如何。”
惠妃睁大眼睛，甚至有点惶恐：“羽林军拱卫皇宫，这份责任……”
“朕知道这件事需要从长计议，今天与皇后起争执，也与这件事有关。杜府已经是一品军侯，却放纵手下人兼并百姓的土地，瞒上不报，对手下管理不严，不管是疏漏还是放纵，朕都不能容忍。羽林军这把剑必须完全听命于朕，交给外戚，却也终究是外人，不如自己的亲儿子放心……”
任何一位帝王，都不会放任外戚壮大，晋帝既然有不满之心，大概是准备撤了杜皇后二哥的羽林军将军一职。
惠妃对这种事不够敏感，也无法插上话，只说：“若是皇上抬爱，迟儿自不会辜负陛下的器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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