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夜钦看了一眼萧倾颜,闭了闭眼睛,然后重新睁开:“这件事是我的主意,我来说吧。”
归雪愣愣地又转向萧夜钦。
这顿饭就这么吃了半个时辰。
“难怪啊,当时紫菀见到我的时候那么吃惊,看上去有很多话想对我说,却最终只是咬牙切齿地让我走。”听完围攻山水庄始末的归雪沉默了好久才缓缓开口,说出了这番话。
“一战功成万骨枯,我想,宫九临也清楚再斗下去也没有用,这个天下早就不认宫家为主。”顿了顿,萧倾颜抿了抿唇才继续说,“归雪,在你母亲去世前,二哥去见了她一面,这是她给你的信,你看看吧。”
“我的母亲?”听到这句话,归雪蓦地抬起头,一脸不相信地看着她。
“抱歉,只能带给你这个。”说完,她不再言语,默默递出了那天清晨萧夜钦给她的信。
说完,她对萧夜钦使了个眼色,两人到了房间外。
走到房间外的长廊,她仍旧神色郁郁,垂眸问萧夜钦:“你说归雪会恨我吗?”
“为何这么说?”
她抬起双手遮住眼睛,充满自责地说:“因为我没有阻止宫九临的所做作为,如果我能提前知道这一切……”
“停——”打断对方的话的同时,萧夜钦伸手将萧倾颜的肩膀掰过来,低头说,“这不是你能控制的,你当时什么都不知道,这是宫九临的决定,若非要说是我们当中谁导致了这一切,那……”
他的脸上苦涩而无奈的一笑:“那也是我。”
听到萧夜钦的话,萧倾颜却放下手抬起了头。那张向来姝丽的脸上显得没有平时那般有光彩,只有那双眼睛分外有神,她开口认真地问道:“你……是不是至今都没有后悔过围剿圣医宫,即使死了这么多人?”
他知道萧倾颜能接受他的一切,也依旧为无意当中被伤害的人而感到歉疚,但说实话,他并不感到一丝一毫的后悔。
在北荒的时候,为了在夹缝中生存,这样的事,他做过不少,兄弟阋墙,姐妹反目,父子残杀。
萧夜钦伸出手,将碎发挽到她的耳朵后,然后在她的耳畔轻声说:“……是。”
他肯定对方早就想问这个问题了,因此他本该毫不犹豫地回答,但是,开口的那一刹那,他却想起来山崖旁的那一幕。
在山崖旁,萧倾颜拉住了他的手。
正如萧倾颜之后猜想的那样,他原本想的就是用这场争斗,耗光玄苍教如今所有的战力。只要玄苍教不在了,什么前朝余孽,什么国仇家恨,就再也束缚不住对方。
而他,是死是活,也都无所谓了。
他这一生,最在乎的是萧倾颜,但最嫉恨的,既不是逼他选择让他去北荒的晋帝,也不是伪造信件骗他四年的宫九临,而是——什么都没做,却拥有了一切的萧夜宸。
但对方却说……
“如果可以,我并不想要这一切,当然,你肯定不会信。”说着,萧夜宸自己却笑了,“除了儿时的小打小闹,我们还从未像这样真正较量过。二弟,其实,我一直想与你堂堂正正地比试一场,只是没想到真正比试的时候,却是如今这般景象。”
他听到这话的第一反应是冷笑一声:“没想到我会是玄苍教的教主吗,没想到我之前还派人去暗杀你吗?”
闻言,萧夜宸却笑了,露出一个相当爽朗的笑容:“这还得多谢你,不然我也不会遇见孟清蝶。”
看到这个笑容的时候,他感到无比的震惊,甚至在想,眼前这个人是谁,他记忆中的萧夜宸可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萧夜宸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潭水,每个试图走进他内心的人,都必须怀有即使被溺死的决心。曾经的他,明明是这样的,即使露出了笑容,那也不过是潭水偶尔泛起的涟漪,转瞬即逝,根本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萧夜宸似乎是察觉到萧夜钦对他的话感到惊讶,笑了笑,说:“孟清蝶曾说,你将我比作深不见底的潭水,但我要告诉你,只有走近,才能知道这片潭水究竟是深是浅,是清是浊。”
“萧夜钦,你从未走近我,你只是将我当成了假想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