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18）

　　天罚只持续了十息，却几乎摧毁了整个天界。神族几近覆灭。整个天界，除却从头到尾未被注视的凤凰和小神，只有寥寥几个恰好离开天界的神尊尚存。

　　茫茫云海，唯有天边金红日出，尚如往昔。

　　凤凰保住了梧桐树，也保住了性命。他没对任何人提起天罚时的细节，只言简意赅地解释了这浩劫的起因——轮回阻塞，灵气倾斜天界，以至于引起天道注视，最终招致天罚，以正轮回。

　　“……那，如今轮回打通了吗？”有幸存的神尊沉声问道。

　　凤凰沉默片刻：“我不知道……也许……”他没说完，但所有人都明白他话中未尽之意——也许轮回打通了，但凤凰当初感知到的确是天地末法之象……换而言之，这次天罚或许只是天道心血来潮的举动。谁又敢说，日后末法不会来临了呢？

　　讨论无果，众神也只好暂且搁置。幸存的神尊大多都是资质平庸之辈，否则也不会离开灵气最为充沛的天界外出。如今天界濒毁，他们也不愿插手，索性将重建天界之事全权交给了凤凰，推举他为天君。

　　凤凰没有拒绝。

　　伤愈的凤凰像是变了一个人，以雷霆手段用最短的时间重建了天界制度，又因梧桐树内吸收的灵气不甚充裕，凤凰索性改神为仙，留下无数禁制，以减少灵气消耗。

　　他忙碌了许多年，直到有人提到他从前的朋友，他才恍然惊醒，想起了那个被他刻意抛在脑后的人。

　　“从前与凤君形影不离的那位小神呢？莫不是也在天罚中……”

　　凤凰回过神，笑了笑，神情淡淡：“天罚混乱，他资质一般，是我没有保护好他。”他转而对掌管神位的仙人道，“之前忘了，神尊之位还须替我留一位。”

　　那仙人疑惑：“是君上的旧识吗？”

　　凤凰平静答道：“是天罚后结识的神族。”

　　仙人应了一声，又道：“可要遣人请来观礼？”

　　“不必。”凤凰径直走出宫殿，“我亲自去。”

　　凤凰去见了小神。他并未靠近，甚至没有叫那个名字，只是淡淡传音道：“从今日开始，你就是天界的神尊，天界仙人见你，亦如当日你见我……相识千载，今日之后，只当不识。”

　　说完之后，凤凰留在原地等了片刻，直到听见那人的回答，方才转身离开。

　　那人说，凤君峥嵘，惟愿末法，亦如君意。

　　天罚临前，他没敢站在凤凰身边，末法将至，他连开口的机会也不再有。

　　因为那是凤凰。

　　凤凰曾担心过末法还会不会降临，但显然，轮回不通，天道就不会放过天界。新天界重建不过千年，末法的影响已然大到无法忽视。首当其冲的，就是当初那几位因暂离天界、资质寻常而幸存下来的神尊。

　　他们在极短的时间里，灵力溃散衰竭，像当初天罚里的逝者一样，无声无息地湮灭了。

　　无奈之下，凤凰再度筹备起当年的计划来。而这次，他身边无人同行，身后却比从前多了一整个天界。

　　或许是这担子太重，或许是天罚的后遗症，凤凰对真火的控制越来越力不从心，他不得不自封秘境，试图以修炼对抗失控。

　　凤凰在秘境里呆了一百年。

　　再出来时，他像是变回了天罚之前那个张扬自在的凤君，对真火的控制也越发纯熟。所有人都以为他是突破了修炼的瓶颈，纷纷祝贺。凤凰也如众人所想般，很快筹备完毕，去了梧桐树下。

　　临行当夜，他又去见了一趟久不问世的神尊。这次凤凰站得比上次还远，沉默许久，转身离开了。

　　那是凤凰最后一次试图原谅从前的挚友。他没能说服自己，因此到底什么也没说。

　　那也是凤凰，最后一次看到期山的雪。

　　他未留一字，却已道永别。